为摆脱749局的监视,队伍根据琉璃模糊的指引,闯入被称为“魔鬼城”的雅丹地貌深处。
这里风声如鬼泣,能干扰人的方向感甚至神智。
琉璃的记忆在这里变得活跃且混乱,暗示此地与她有深刻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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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胎碾过粗粝的戈壁砂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最后彻底停滞不动。陈教授率先推开车门,干燥而炽热的风瞬间灌满车厢,带着一股矿物和腐朽的奇特气味。他眯起眼,望向眼前这片被称为“魔鬼城”的雅丹地貌深处。
视野所及,是巨大、密集的土黄色风蚀垄岗,如一片坍塌凋敝的古老宫殿群,又像无数凝固于绝望瞬间的巨兽残骸。它们以违反常理的角度倾斜、扭曲,投下漫长而诡异的阴影,将正午的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绝对的寂静里,只有风——那不是戈壁上常见的呼啸,而是一种绵长、低徊,仿佛从无数孔窍中挤压而出的呜咽,时而高昂如泣,时而低沉如诉,钻进耳膜,直抵脑髓。
“信号彻底消失了。”负责技术支援的小李摆弄着手中的卫星电话和定位仪,屏幕上一片雪花,GpS图标不断闪烁,最终归于黑暗。他抬头,脸色不太好看,“这里的磁场混乱得离谱,所有电子设备都受到强烈干扰。”
这意味着,他们成功甩掉了可能的追踪,也意味着他们彻底失去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迷失在这片连地图上都标注为“生命禁区”的鬼地方。唯一的指引,只剩下琉璃那些愈发混乱、令人不安的“感觉”。
陈教授回头看向那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琉璃正被阿雅和负责安保的巴图搀扶着下车。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抵抗着某种无形的重压。自从接近这片区域,她就一直是这种状态,往日那双清亮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瞳孔深处闪烁着难以捉摸的碎片化光影。
“是这里……又好像不是……”琉璃的声音细若游丝,被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声音……好多声音……在叫我……”
阿雅紧紧握住她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但自己的手心也是一片冰凉。巴图则警惕地环顾四周,他常年行走于西北,对魔鬼城的传说早有耳闻,但亲身置于其中,才真切感受到那种源自本能的排斥与心悸。这里的风不仅干扰方向感,更似乎在悄然瓦解人的意志力,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压制住心底莫名翻涌的焦躁与一丝恐惧。
陈教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胸腔里因环境而引起的不适。“跟紧我,不要分散。琉璃,如果感觉到什么,立刻说出来,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他的声音在怪石嶙峋的“城池”间显得异常微弱,瞬间就被风的呜咽吞没。
队伍开始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穿行于这些由风和流水千万年雕琢而成的天然迷宫中。地面是松软的流沙和硌脚的砾石,两侧是高耸的土壁,布满了层层叠叠的风蚀痕迹,如同扭曲的浮雕,隐约勾勒出某些难以名状的图案。风声在这里被放大、变形,时而像千军万马在头顶奔腾,时而又化作贴耳的呢喃,细语着无人能懂的秘密。
“左转……”琉璃突然停下,指向一条尤为狭窄、阴暗的裂隙,那里传来的风声格外尖锐,“那边……有东西在闪……蓝色的光……”
陈教授没有丝毫犹豫,率先侧身挤了进去。他对琉璃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这不仅源于数次化险为夷的经历,更源于他作为一个考古学家的直觉——琉璃身上苏醒的记忆,或许是解开这片土地,乃至更宏大谜团的唯一钥匙。
裂隙深处,光线晦暗。果然,在一面相对平滑的岩壁上,隐约可见一些早已风化的古老岩画痕迹,而在岩画中心,有一小片区域,在特定角度下,竟真的反射出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幽蓝光泽,如同某种能量残余。
“是某种……晶体残留?”陈教授凑近仔细观察,手指尚未触及岩壁,旁边的琉璃却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
“不——!别过去!”她眼中的迷雾骤然被剧烈的情绪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与……悲伤?“碎了……都碎了……塔……倒了……”
她的声音不再是平日的语调,而是夹杂着一种古老而陌生的韵律,仿佛另一个灵魂借她的口在呐喊。与此同时,一阵极其尖锐、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噪音,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呃!”巴图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虽然那声音并非来自外部。小李更是直接弯下了腰,脸色惨白。阿雅强忍着脑仁的刺痛,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琉璃。
陈教授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但他死死盯着那片幽蓝光泽。在噪音的背景下,他似乎……听到了别的什么。不是风声,不是琉璃的呓语,而是一段极其模糊、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回响——
“……能量过载……屏障失效……”
“……必须……封印……”
“……为了……‘方舟’……”
几个零碎的词语,伴随着巨大的、结构体崩塌的轰鸣声,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非人的哀鸣,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声景,瞬间灌入他的意识,又迅速消退,只留下阵阵耳鸣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噪音戛然而止。
风声重新占据主导,但队伍中的气氛已彻底改变。
“教、教授……刚才那是……”小李惊魂未定,声音发颤。
陈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直起身,看向冷汗淋漓、几乎虚脱的琉璃,眼神无比凝重。那不是简单的幻听或精神干扰。琉璃的记忆,正在与这片土地深处埋藏的东西产生共鸣,甚至……在回放某个灾难性的瞬间。
“此地……曾有过非比寻常的存在。”陈教授的声音沙哑,“琉璃的记忆是关键。但这个过程,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休息片刻,待琉璃状态稍稳,队伍继续艰难前行。越是深入,地貌越是奇诡。他们经过一片区域,那里的岩石呈现出不自然的琉璃化光泽,仿佛被极高的温度瞬间熔融后又冷却。紧接着,又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地面散落着大量奇特的、类似金属又似岩石的黑色碎块,断口嶙峋,绝不似天然形成。
琉璃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她能较为清晰地指出方向:“水流声……地下……有微弱的水流声……”引导他们避开看似平坦实则暗藏流沙的区域。有时她又会陷入彻底的混乱,用那种古老的语言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座特别高大的雅丹土丘,泪流满面,仿佛看到了逝去的亲人或故园。
在一次短暂的歇息时,她靠在巴图递过来的水壶边,嘴唇翕动,无意识地低语:“……‘星锥’……坠落于此……碎片……散落……它们……还在下面……”
“星锥?”陈教授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心中巨震。是指某种飞行器?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巴图发出了警示的低吼。众人立刻隐蔽到一块巨岩之后。巴图示意他们噤声,指向侧前方一个隆起的沙丘顶端。
那里,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隐约分辨出那人也穿着适应野外环境的服装,但款式与他们截然不同,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琉璃之前泪眼凝视的那座高大土丘,一动不动,仿佛与这片魔鬼城融为了一体。
是敌是友?是749局的人绕到了前面?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风声依旧呜咽,如泣如诉。那个突兀出现的守望者,为这片本就充满不祥回响的迷失之城,更添了一层难以言喻的诡谲与压力。
陈教授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们根据琉璃的指引来到这里,本以为只是寻找一个摆脱监视的藏身之所,却似乎……无意中闯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古老、更危险的核心旋涡之中。
琉璃的记忆,魔鬼城的回响,还有那个神秘的守望者……一切线索,都指向这片雅丹地貌之下,那被漫长岁月和黄沙深深掩埋的惊人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