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九霄那“今日,在场的魔道宵小,一个------也别想走!”的最终审判,一直如同雕塑般静立空中的无生剑冢门主逆央,那张白净无须的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惊恐或绝望之色。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杀气腾腾、已然举起手中制式长戟的惊蛰军士,目光依旧淡漠地落在帝威浩荡的赵九霄身上,仿佛周遭即将爆发的血腥屠戮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第一名惊蛰军士的长戟即将挥出的前一个刹那,逆央终于再次开口了。他没有施展任何神通,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反击的姿态,只是嘴唇微动,用那平淡无波、却清晰无比的语调,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太虚。”
这两个字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惊蛰军士们凝聚的肃杀之气,精准地传入赵九霄的耳中。
原本面容笼罩在法则光辉中、看不清具体神情的京者帝王,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周身那煌煌如日的帝威竟是猛地一滞!
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如同天地倾覆般压在每个人心头的恐怖威压,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紊乱。赵九霄那隐藏在光芒下的目光,似乎骤然变得锐利如实质,穿透虚空,死死钉在了逆央的脸上。
“且慢!”
一声蕴含着不容置疑意志的喝令,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传遍整个广场!
已经蓄势待发,戟尖寒光已然亮起的二十名惊蛰军士,闻令即停!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本就是一体,前冲的身形硬生生定在半空,狂暴的能量波动戛然而止,显示出极其恐怖的令行禁止和力量掌控能力。但那一双双隐藏在覆面头盔下的眼眸,依旧冰冷地锁定着下方的魔道修士,只要命令再下,死亡便会即刻降临。
整个暗红广场,再次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寂静。只有残留的能量余波在空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一些低阶魔修因极致恐惧而无法抑制的粗重喘息。
赵九霄的目光如同两柄能够剖开灵魂的利剑,凝视着逆央,他脸上的法则光辉微微波动,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却依旧能听出的阴沉:
“你……怎么知道此物下落?”
逆央面对这位此界巅峰存在的逼问,神情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悠悠说道:“陛下不必知道我如何得之。就问这‘太虚’之下落,能否换得陛下今日……高抬贵手,暂且谅解我无生剑冢此番冒犯?”
赵九霄沉默了。
金色的九龙车辇周围,空间微微扭曲,显示着这位帝王内心绝非表面那般平静。他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魔道众人,又看了看被禁锢在一旁、脸色苍白的李烬三人,最后再次落回逆央身上。那“太虚”二字,显然触动了他心中某个极其重要的隐秘,其价值,似乎远超过今日铲除部分无生剑冢力量所带来的收益。
片刻的权衡,仿佛过去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终于,赵九霄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淡漠,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也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太虚’……此物关乎重大,确实非同小可。既然你知晓其下落,朕今日便暂且放你一马。”
他的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声浪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整个山门:“但逆央,你给朕听好了!若来日,你无生剑冢再敢犯我皇室天威,插手朕之家事国事,朕必亲率大军,踏平你剑冢山门,鸡犬不留!”
“哼!回宫!”
说罢,赵九霄不再多看逆央一眼,仿佛多留一刻都觉厌烦。他径自转身,步伐沉稳地回到了那奢华尊贵的九龙车辇之中。
随着他身影没入车辇,那笼罩全场的恐怖帝威如同潮水般退去。金色的华盖之下,传来他最后一道旨意,声音清晰地传入李烬、赵璃凰、赵若行三人耳中:
“璃凰、若行,还有李小友,朕有要事,需先行回宫处理。此间事了,你等可安心撤退。谅他无生剑冢……也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话音还在山谷间回荡,那庞大的皇家仪仗队已然爆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将整个暗红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光芒一闪而逝,连同车辇、惊蛰军以及那浩瀚的帝威,一同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来得突然,去得更是迅捷。
皇家势力退去,那笼罩在众人身上的无形禁锢之力也悄然消散。
李烬、赵璃凰、赵若行三人几乎同时身体一松,恢复了行动能力。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虚弱感和脏腑传来的刺痛便席卷而来。三人脸色皆是一白,气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紊乱和跌落。
“噗——”赵若行修为稍逊,率先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一口淤血喷出,染红了身前衣襟,脸色瞬间变得蜡黄。李烬亦是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腥气压下,但嘴角还是溢出了一缕暗红色的血丝,体内轮回真元躁动不休,经脉隐隐作痛。赵璃凰虽未吐血,但那张绝美的容颜上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变得有些透明,仿佛冰玉之上蒙了一层寒霜,周身的寒气领域波动不定,显然也是为了抵御逆央的威压而损耗过巨。
大乘期修士的法则禁锢,哪怕并未直接攻击,其带来的无形压迫也绝非等闲。强如赵璃凰的九阴寒体,李烬的轮回魔元,赵若行的皇道龙气,在绝对的生命层次差距下,依旧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和震荡,内腑已然受了不轻的暗伤。
逆央悬浮于空,目光淡漠地扫过脸色不太好看的三人,又瞥了一眼下方惊魂未定、损失惨重的门人弟子,最后缓缓开口道:
“三位,陛下已走,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就不必本座……下逐客令了吧?”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送客的疏离与不容置疑。
“自行离去吧。恕我无生剑冢……招待不周。”
赵璃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那丝寒意反噬的悸动。她绝美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挫败之色,反而再次勾勒起那抹熟悉而妩媚的弧度,发出了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声。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太虚’……看来这潭水,比想象中还要深呢。”
她美眸流转,先是瞥了一眼空中深不可测的逆央,又看了看身旁脸色凝重的赵若行和面无表情但眼神深邃的李烬,语气带着一丝慵懒和决断:
“我们走!”
话音落下,她不再有丝毫迟疑,周身月白色的光华一闪,化作一道清冷的遁光,率先朝着京者皇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李烬与赵若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两人不敢再多做停留,此地魔氛缭绕,强敌环伺,绝非久留之地。
下一刻,李烬身化一道略显黯淡的灰色遁光,赵若行则驾驭起一道略显涣散的金色龙形气劲,紧随赵璃凰之后,三人如同三道流星,划破无生剑冢上空那暗红色的天幕,迅速远去,消失在天际尽头。
逆央静静地悬浮在原地,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那双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谁也猜不透这位魔道巨擘此刻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唯有那“太虚”二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已在暗流之下,埋下了足以影响未来格局的莫测变数。
暗红色的广场上,只留下遍地狼藉与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以及最终虎头蛇尾、却暗藏玄机的结局。
……
一路无话,三人皆在默默调息,压制伤势。直到远远看见京者皇城那巍峨雄伟、如同巨龙盘踞般的轮廓,感受到周围逐渐浓郁的灵气和往来不绝的人流,那份自无生剑冢带出来的压抑感才稍稍缓解。
在皇城东侧,靠近皇宫的区域,三道遁光按下,显露出李烬三人的身影。虽然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刚离开无生剑冢时已然好了不少。
赵璃凰理了理略微有些散乱的鬓发,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转向李烬,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戏谑与玩味,轻启朱唇,调笑着说道:“李郎~此番辛苦了。看你脸色不佳,体内真元紊乱,不如……随我去寝宫歇息几日?待你伤势恢复,养足了精神,再与我这三弟共商大事,岂不更好?”
她声音酥媚入骨,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亲昵,仿佛两人真是亲密无间的爱侣。
李烬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无奈。他深知这女人心思难测,去她寝宫“歇息”,无异于羊入虎口,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变故。他如今伤势在身,更需谨慎。于是拱手沉声道:“殿下好意,李某心领了。但我和三皇子殿下所合作之事,于我十分重要,关乎道途,不敢有片刻耽搁。些许小伤,并不碍事,调息片刻即可。”
赵璃凰见状,不由得“咯咯”娇笑起来,花枝乱颤,引得周围路过的一些侍卫宫女纷纷侧目,又赶紧低下头去。她伸出纤纤玉指,虚点了李烬一下,语气带着几分幽怨,几分调侃:“看你对我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妾身当真有那么可怕么?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肯,妾身也不能强迫你,免得你说我仗势欺人。”
她话锋一转,笑容收敛,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那妾身就先回宫了。你离去京者之前,记得定要过来拜会我一次。不然的话……妾身可是会发火的哦~到时候,后果自负。”
李烬心中苦笑,面上却只能连声称是:“殿下放心,李某记下了,离去前定当拜会。”
“这还差不多。”赵璃凰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深深看了李烬一眼,仿佛要将他印入心底,随即不再多言,在一阵馥郁的香风中,袅袅娜娜地朝着自己那奢华幽深的寝宫方向行去。
待赵璃凰的身影消失在宫苑深处,赵若行这才上前一步,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锐利。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低声道:“李兄,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回凌云殿再议。”
李烬点点头,他也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
两人不再耽搁,径直朝着赵若行所居的凌云殿走去。殿内守卫见到赵若行归来,虽见他气息不稳,衣襟染血,却无人敢多问,只是恭敬行礼。
来到凌云殿那处雅致的会客厅,李烬便独自坐下等候。他知道,作为皇室子弟,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仪容仪表尤为重要,赵若行回宫第一件事必然是沐浴更衣,整理形容,这是皇室的规矩和体面。
侍女奉上灵茶后便悄然退下。李烬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氤氲的灵气,脑海中思绪翻腾。逆央口中的“太虚”,赵九霄反常的态度,赵若明的结局,以及即将到手的仙器……无数线索交织,让他感觉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脚步声传来。只见赵若行已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暗金色蟒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虽仍有倦色,但那股属于皇子的雍容气度已然恢复。他龙行虎步地走入厅内,径直坐在了李烬旁边的椅子上,挥退了左右侍从。
他端起侍女重新奉上的热茶,呷了一口,似乎借此平复了一下气息,随后放下茶杯,看向李烬,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李兄,你我之间,也不必绕圈子了。我们开门见山,当初本王提出的两个要求,如今……虽过程曲折,甚至堪称凶险,但结果,总算是达到了。”
李烬眉头微不可查地一挑,心中暗道:结果是好的?那赵若明……他可是亲眼见到赵九霄只是废其修为,贬为庶民,发配西域。
赵若行好似敏锐地察觉到了李烬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平淡地继续说道:“李兄可是在疑惑我那二哥的结局?估计再有两三日,消息便会传回皇城。原帝国二皇子赵若明,被父皇废为庶民,在远赴西域边陲的途中,不幸遭遇魔道余孽袭击,护卫尽殁,其本人……亦不幸身亡,尸骨无存。”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李烬却从中听出了森然的寒意和毋庸置疑的笃定。他瞬间明了,赵若明一天不死,赵若行便一天不会安心。所谓的“魔道袭击”,不过是掩盖皇室内部倾轧最后一块遮羞布罢了。他沉默着,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结局,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见李烬不语,赵若行知道对方已然明白,便不再纠缠此事,直接将话题引向了核心:“好了,李兄,你为我之事奔波冒险,更是险些陨落于无生剑冢,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于你。现在,说出你的条件吧。你需要何种仙器?只要在本王能力范围之内,定当为你取来。”
李烬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若行,直接了当地开口,声音沉稳:
“不多,四把。”
他微微一顿,清晰地吐出后续的要求:
“四把攻击性仙器。品阶……低阶亦可,但必须是纯粹的、擅长攻伐的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