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微露,驱散了笼罩天道楼一夜的薄雾。
天道楼主体建筑前的巨大广场——观星广场上,此刻已是人山人海,喧嚣鼎沸。数以千计的天道楼弟子,身着统一的月白道袍,按照内外门、修为高低,整齐地列队于广场之上,鸦雀无声,却有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蔓延。
所有接到命令的弟子,无论情愿与否,都在最后时限之前赶了回来。没有人敢拿“叛门格杀”的命令开玩笑,尤其是这位新任宗主甫一上台便展现出的铁血手腕,让他们心生凛然。
在广场前方,特意划出了一片区域,设置了宾客席。地煞宗、人皇济世阁、金刀门、落花涧、碧涛宗、炽焰山、皇天后土阁这东南武者界另外七大派的代表,已然悉数到场。他们或神情肃穆,或面带好奇,或眼神闪烁,无一例外,都将目光投向了广场尽头那座高大的殿宇,等待着今日主角的登场,等待着这场可能决定东南未来格局的仪式。
又或者是期待着这“旧王”与“新王”之间,今日会产生怎样的博弈。
而在广场最前方的高台上,以孙青沧为首的一众天道楼长老、护法,已然按品级落座。孙青沧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蓝宗主袍服,明面上他虽已不是宗主,但习惯使然,一方面,想在各个方面对李烬施压,另一方面,也好似对所有人表明态度——我孙青沧日后虽不是宗主,但胜似宗主!
他面容沉静,目光平视前方,仿佛胸有成竹。他身旁的赵干、钱礼等亲信长老,则不时交换着眼神,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似乎在等待着好戏开场。
整个广场,看似秩序井然,实则暗流涌动,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辰时正刻,朝阳恰好跃出云海,将万道金光洒向观星广场。
也就在这一刻,广场入口处,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入口。
只见一行数人,正缓步而来。为首者,正是李烬!
他今日并未身着华丽的宗主袍服,依旧是一袭简单的青衫,只是浆洗得格外干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脸色虽仍有些许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星辰,深邃而冰冷。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整个广场的脉动隐隐相合,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气息,随着他的走近,悄然弥漫开来。
在他身后左侧半步,跟着白衣如雪、清冷绝艳的乔雨薇。右侧,则是气息彪悍沉稳的萧辰、石猛、阿土以及看似柔顺的柳清影。这支来自京者大陆的小队,第一次在东南武者界所有人面前,公开亮相!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年轻得过分的新任宗主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怀疑,也有不乏幸灾乐祸者。
李烬目不斜视,径直穿过人群,朝着高台走去。他所过之处,那些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弟子,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瞬间安静下来。
孙青沧看着李烬一步步走近,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被掩饰下去。他缓缓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看似温和的笑容,正准备按照惯例,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开场白,掌控仪式节奏。
然而,李烬却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李烬踏上高台,目光扫过全场的那一刻,他直接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将孙青沧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不必说些场面之言了,孙青沧。”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直接打断了这位前代掌权者,甚至连一声“孙长老”都欠奉。
“直接进入正题。”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李烬这毫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无礼至极的开场惊呆了!就连台下七大派的代表,也都露出了愕然之色。这新任宗主,竟是如此……霸道?!
孙青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强忍着怒意,冷哼一声,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李宗主!你刚继任宗主不到一日,为何如此心急?我天道楼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此番盛典,关乎宗门颜面与未来,自当有条不紊、依礼而行才是!你这般急躁,岂是宗主所为?”
他试图用宗门的“规矩”和“颜面”来压李烬,重新夺回话语权。
李烬已然走到高台中央,转过身,正面面对着台下数千弟子与七大派代表,也背对着孙青沧等一众长老。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孙青沧一眼,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
他目光如电,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响彻整个广场:
“即日起,我李烬,便是这天道楼,唯一宗主!”
没有谦辞,没有客套,只有最直接的宣告。
紧接着,他不等任何人反应,直接抛出了那颗早已准备好的、足以引爆全场的惊雷:
“我现在宣布三条变动!”
“一,即日起,天道楼,改名为——轮回宗!并不再保持天道楼隐世之风,广开山门,广招门徒,不论我东南武者界还是凡间,昭告天下!”
改名?!
天道楼传承数百年的名号,说改就改?还是改成如此陌生、甚至带着一丝不祥意味的“轮回宗”?
对于七大门派而言,他们更是震惊,只因武者一辈轻易不会在凡间走动,哪怕是弟子历练也不会太过高调。而如今这李烬竟是直接在凡间招收弟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这些武者将不再高高在上,也不再神秘。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所有弟子都懵了,连七大派的代表也纷纷色变!改名和广开山门,这意义非同小可,几乎等同于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这李烬,是想做什么?
孙青沧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烬的背影:“你……你数典忘祖!竟敢擅改祖师基业之名!”
李烬根本无视他的咆哮,继续宣布,声音冰冷而快速,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二,即日起,除外门弟子外,所有内门弟子、核心弟子、亲传弟子、护法、长老职位——全部作废!由宗门统一按照修为及对宗门贡献,重新考核、安排!”
废除所有现有职位?!重新洗牌?!
这下,不仅是普通弟子,连高台上那些长老护法们也坐不住了!这意味着他们手中的权力、地位,将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这简直是要掘他们的根!
“三,”李烬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即日起,设立两位副宗主,由乔雨薇及玄云担任!”
他抬手指向身后的乔雨薇,以及不知何时已然默默站到高台一侧、神色恭敬的玄云长老。
“萧辰,任执法堂长老,主门内法规、刑律、监察等一切事务!”
“石猛,任锋矢堂长老,主宗门对外征战、护卫、开拓等一切事务!”
“阿土,任金石堂长老,主门内财政、资源调配、机关营造等一切事务!”
“柳清影,任天眼堂长老,负责宗门所有情报搜集、分析、暗线等一切事务!”
他将自己从京者大陆带来的核心班底,直接安插进了宗门最核心的权力位置!执法、征战、财政、情报,几乎囊括了一个宗门运转的所有命脉!
“以上安排,即日起生效!”李烬目光如寒冰,扫过高台上那些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长老们,最后定格在台下,“如有异议者,本座概不接纳!”
他微微停顿,给出了最后的选择,也是最后的通牒:
“可自行退出宗门——”
“仅限今日!”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观星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而来的、石破天惊的变革砸懵了。改名、纳人、废职、安插亲信、最后通牒……这位新任宗主,哪里是来就任的?他分明是来……夺权!清洗!重建!
这已不仅仅是变革,这是一场革命!一场针对整个天道楼旧有体系的、毫不留情的颠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哗然与骚动!
“凭什么!”
“我等为宗门效力百年,岂能说废就废!”
“轮回宗?这是什么名字!我等不服!”
“还有这些外人,凭什么执掌大权!”
台下弟子群情激愤,尤其是那些原本的内门、核心弟子以及依附孙青沧的势力,更是怒不可遏。高台上的长老护法们,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纷纷跳了起来!
孙青沧再也无法忍耐,他知道,若再不阻止,他经营百年的势力,将彻底土崩瓦解!他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霍然起身,须发皆张,元婴初期的气势轰然爆发,指着李烬,声色俱厉地怒吼:
“狂妄!放肆!又是改名又是罢免,安插亲信,独断专行!李烬!你这是数典忘祖!欺师灭祖!”
他转身对着台下众长老护法,以及那些骚动的弟子,煽动道:“诸位长老护法!众弟子!你们都看到了!此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根本不是为了宗门,而是为了独揽霸权,将我等赶尽杀绝!”
“我孙青沧,今日本想与诸位长老护法商讨,组建长老会,念他年轻,辅佐于他,稳定宗门!现在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此等孽子,留之何用!”
他眼中杀机毕露,厉声喝道:“众长老护法!随我一起,拿下这欺师灭祖、祸乱宗门的孽子!清理门户!”
随着他一声令下,赵干、钱礼等早已准备好的亲信长老,以及台下数十名死忠弟子,同时爆发气息,刀剑出鞘,法术灵光闪耀,如同群狼,朝着高台之上的李烬猛扑过去!
一时间,杀气盈野,灵压暴乱!眼看一场血腥的内乱,就要在这观星广场之上爆发!
七大派代表无不色变,纷纷后退,生怕被卷入其中。台下大部分弟子则是一片惊慌失措。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围攻,面对数十道凌厉的攻击,李烬站在原地,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一下。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片万古不变的冰寒,以及……一丝淡淡的、仿佛看着蝼蚁挣扎般的嘲弄。
就在孙青沧等人的攻击即将临体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万物终结源头的恐怖剑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自李烬体内,轰然苏醒,爆发!
灰暗!死寂!冰冷!斩断生机!寂灭轮回!
轮回剑意,毫无保留!
以李烬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灰暗波纹,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扩散至整个观星广场!
在这股凌驾于众生之上、仿佛代表着天地终极规则的剑意笼罩下,扑向高台的孙青沧、赵干等人,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壁垒,前冲的身形猛然僵住,脸上那狰狞的杀意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感觉自己的真元在凝滞,神魂在战栗,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被那灰暗的死寂之气彻底吞噬、湮灭!
而台下,那数千天道楼弟子,虽非剑意主要目标,却也如同被万丈山岳当头压下,修为稍弱者直接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即便是金丹期的内门弟子,也感觉呼吸困难,真元运转晦涩,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大恐怖!
至于那七大派的代表……他们的情况则更为不堪!
他们修炼的是武者体系,真气与修真真元本质不同,在这专克生灵、寂灭万法的轮回剑意之下,更是毫无抵抗之力!
“噗通!”“噗通!”“噗通!”……
接连不断的跪地声响起!
地煞宗的长老、人皇济世阁的阁主代表、金刀门的门主亲传、落花涧的仙子、碧涛宗的执事、炽焰山的火使、皇天后土阁的地师……这些在东南之地跺跺脚都能引起震动的大人物、天之骄子,此刻竟无一人能够保持站立!
在那浩瀚如天威、死寂如归墟的轮回剑意压迫下,他们的骄傲、他们的尊严,被碾得粉碎!双膝不受控制地弯曲,重重砸在青石地面上,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们抬头,望着高台上那道如同魔神般挺立、周身缭绕着灰暗死寂之气的青衫身影,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敬畏!
这……这是什么力量?!这根本不是武者能够理解的力量!这李烬……他根本不是普通的武者或者修士!他是……怪物!
整个广场,数千人,除了李烬小队几人以及乔雨薇、玄云尚能站立外,其余所有人,或僵立,或瘫软,或跪伏!
唯有李烬,独立高台,青衫猎猎,目光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如同被冰封的众生。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面前不远处,那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极致恐惧的孙青沧,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孙青沧,”
“如果你,和这些废物……”
他目光扫过那些僵立的长老和台下骚动的弟子,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杀意,
“……还想活命的话,”
“收起你们那点,可笑的伎俩。”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如同惊雷炸响:
“你枉活至今,坐井观天,不过区区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在这东南弹丸之地称王称霸惯了……”
“……还当真以为,你能横行一世吗?!”
“噗——”
孙青沧被这蕴含着轮回剑意的喝问直接冲击心神,再也压制不住翻腾的气血,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他看着李烬那如同俯视蝼蚁般的眼神,感受着那足以轻易碾碎他神魂的恐怖剑意,所有的野心、不甘、愤怒,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无边的绝望与恐惧。
他知道,自己完了。所有的算计,在对方这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脸色灰败,如同瞬间苍老了百岁,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李烬,嘴唇哆嗦了半晌,最终,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了屈辱而绝望的几个字:
“一切……但凭……宗主安排……”
听到孙青沧此言,李烬缓缓收起剑意,满意点点头,继续说道:“另,为庆祝本座就任,我轮回宗亦有三条福泽,望众弟子和诸位道友知晓——
一,即日起,本座将会拿出百部玄级功法、数十本地级功法、两本天级功法放入‘万星楼’,以上功法皆为修真功法,出自京者,玄级功法,所有弟子皆可凭宗门功勋兑换,地级功法仅限护法以上职位人员,天级功法作为奖赏,只赏对我轮回宗有功之人!”
全场哗然,要知道,天道楼众人如今主修功法皆是《星衍初解》,此功法虽说威力无穷,但毕竟只是《星衍真解》之入门,低级弟子可能无法察觉,但尤其是修为已至元婴的众长老,愈发觉得修为无法寸进,只得兼修一些其他功法,可天道楼说破了天也只是在这东南的弹丸之地,“万星楼”内功法品级至高无非便是寥寥几本的玄级功法。
如今不仅有地级,更是有只在传说中的天级功法,叫他们如何不能心动?
“二,即日起,七日之内,凡招收弟子被宗门接纳者,接引之人宗门功勋翻倍。”
此条福泽一出,场下众弟子已经抑制不住开始欢呼。
宗门功勋翻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能更快晋升宗门地位,也能更快接触到地级功法!
“三,今日到场七大门派道友,皆可受本座一部玄级功法,望众道友自行参悟,然本座知你等武者修真定存诸多困阻,本座承诺会指派使者前往你等各宗指导修行,迈入修真大道!”
什么?他说什么?
七大门派代表无一不是瞪大了双眼,情绪激动之下,气血翻涌,面色涨红。
从前他们追求的长生大道。
如今,唾手可得?
此言一出,七大门派无一不单膝跪地道谢不已。
高台之上,李烬负手而立,那无形的威压,却已深深烙印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台下,七大派代表依旧跪伏在地,不敢起身,看向李烬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恐惧和感激。
东南的天,从这一刻起,彻底变了。
轮回宗的时代,于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