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小队从归墟死寂带带回的影像与数据,在“熔炉”实验室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风暴。那庞大、扭曲、不可名状的黑色十字架存在,那直接入侵意识的疯狂呓语与幻象,以及最后时刻闪现的、如同诅咒般的幽蓝火焰文字,每一个片段都在挑战着仙朝顶尖学者们的认知极限。
范青阳与苏芮带领核心团队,不眠不休地分析着这些资料。那扭曲的几何结构与物理规律完全相悖,其材质更是无法用现有任何理论解释,它更像是一种“概念”或“规则”的具象化,而非实体。而那种精神污染,其强度与诡异程度远超“蚀心瘴”,仿佛能直接篡改生命的认知根基。
至于那行幽蓝火焰文字,更是重中之重。其结构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太古神文或异族文字,其能量波动带有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秩序感,与归墟死寂带的“虚无”特性格格不入,却又似乎完美融合。
“这文字……是某种钥匙,还是……一种宣告?”苏芮面色苍白地盯着解析图谱,连续高强度的精神推演让她双眼布满血丝。
“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锚点。”范青阳声音沙哑,他指着被放大的火焰文字影像,其笔画结构在某种特殊算法下,竟隐约显现出一种递归、自指的数学美感,冰冷而精确,“它在标记我们,或者说,标记那些能‘看到’它的存在。它在告诉我们,它在那里,它知道我们,它……在等待。”
这个推论让实验室的温度骤降。一种被更古老、更高维存在“注视”的恐怖感,攫住了每个人的心。
然而,更令人不安的消息接踵而至。负责“拾荒者”小队队员后续观察的净天阁医师报告,所有九名队员,包括队长沈炼,在返回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后遗症:间歇性失神、对特定几何图形产生无端恐惧、夜间噩梦连连,梦中总会出现那黑色十字架的模糊轮廓。最严重的一名队员,甚至开始用指甲在墙壁上无意识地刻画那些火焰文字的扭曲变体,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
“精神污染具有潜伏性和传染性!”医师的结论令人心惊,“虽被殿下玉佩暂时压制,但污染源已侵入神魂深处,如同种子。目前无法根除,只能尽力延缓其发作。”
雷璟闻讯,亲赴隔离区探望沈炼。这位铁血硬汉,此刻面容憔悴,眼中偶尔会闪过难以名状的惊悸。
“殿下……”沈炼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雷璟按住。
“感觉如何?”雷璟问道,声音尽量平和。
“脑子里……总有声音,很低,很杂,像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说话,但听不清说什么。”沈炼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痛苦,“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个东西,还有那些字,在烧,一直烧……”
雷璟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曾庇护众人的紫微帝星玉佩,递给沈炼:“拿着,它会帮你稳住心神。”
沈炼推辞:“不,殿下,此物珍贵,您……”
“拿着!”雷璟语气不容置疑,“你们带回的东西,比这玉佩珍贵万倍。好好休养,净天阁会找到办法的。”
离开隔离区,雷璟的心情沉重如铅。归墟的发现,非但没有带来破解困局的钥匙,反而揭示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恐怖的谜团。那黑色十字架是什么?“监督者”的造物?还是某种更古老的、执行“净化契约”的自动装置?那些火焰文字,又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对宁神星地下“界碑”基座的监控传来了更坏的消息。尽管三大封禁古阵已全力运转,十二主星的灵脉被源源不断抽走,但那结构的生长速度,依旧在极其缓慢地……加速。阵法院的最新估算,将彻底激活的时间,从三十到五十年,修正为了二十到四十年。
时间,变得更紧了。
暗流汹涌
就在雷璟为归墟之谜和时间压力焦头烂额之际,仙朝内部的暗流,终于冲破了压抑的表层。
青木星,青冥宗。
在皇室特使第三次带来补偿协议和迁移方案的这一天,积压已久的怒火爆发了。以青冥宗为核心,联合了周边数个同样利益受损的中型宗门,超过万名修士聚集在青冥山门外,打出“护我灵脉,卫我道统”的旗号,公开质疑圣庭抽取星核灵脉的“自毁长城”之举。
“圣庭无道!抽我祖脉,断我仙路,与掘我祖坟何异!”
“说什么防御外敌,我看是有人想借机铲除异己,独霸乾坤!”
“交出祸国殃民的奸佞!停止抽取灵脉!”
群情激愤,声浪震天。尽管当地驻军和皇室特使极力弹压,声明这是为了应对“肃正协议”的威胁,但“加固防御”的说法在切实的利益损失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更重要的是,有流言在暗中传播,说圣庭此举并非为了防御,而是在进行某种可怕的、会祸及整个仙朝根基的“禁忌实验”,甚至说太子雷璟正在暗中转移精英,准备抛弃平民独自逃亡。
流言如同毒草,在恐慌与不满的土壤中疯狂滋生。尽管岳擎天在“磐石”前线连战连捷,也无法抵消后方“自毁根基”带来的信任危机。一些原本中立的宗门和世家开始观望,与圣庭若即若离。
雷九龙在皇极殿收到密报,震怒之下,一掌拍碎了龙案一角。
“查!给朕彻查!流言从何而起?幕后是谁在煽风点火?!”帝王之怒,令殿内侍从噤若寒蝉。
暗影卫与新成立的净天阁全力运转,很快锁定了几个最早传播流言的源头,顺藤摸瓜,竟然揪出了两名与“商业联合体”有过秘密接触的中层官员,以及一个近期资金流动异常的小型情报组织。线索似乎指向了外部势力的煽动。
但雷璟却嗅到了更危险的气息。流言中关于“转移精英”、“禁忌实验”的部分,太过接近“薪火”计划的真相。这绝不仅仅是外部煽动那么简单,仙朝内部,一定有更高层级、更了解内情的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甚至……与外部势力勾结。
“父皇,此事恐怕不止是简单的煽动。”雷璟在密室中向雷九龙汇报,“儿臣怀疑,有‘蚀心瘴’的潜伏者,或者更糟,有身居高位者,已被侵蚀或收买。他们的目的,不仅是制造混乱,更是要阻挠‘薪火’与延缓‘界碑’的计划,为肃正协议的总攻铺平道路。”
雷九龙面沉如水,眼中杀意凛然:“朕给你全权,揪出这些蛀虫,无论涉及谁,格杀勿论!”
“是!”雷璟领命,眼中寒光闪烁。内部的毒瘤,必须尽快剜除,否则未等外敌攻破防线,仙朝自己就要从内部崩溃。
然而,就在雷璟准备着手清洗内部时,一个更加紧急、更加诡异的警报,从遥远的边境传来。
“磐石”基地,岳擎天发来最高紧急军情:
“天狼星域,编号K-7资源星,于三个时辰前……失去所有联系。最后传回的影像显示,该星球地表……正在被一种灰色物质缓慢‘覆盖’。侦察舰不敢靠近,初步判断,非肃正协议已知攻击方式。请求圣庭,立即派遣高阶修士与阵法师前往探查!”
影像随军情一同传回。画面中,那颗原本黄褐色的资源星,此刻表面正蔓延着一种如同活物般蠕动、扩张的灰质,所过之处,山峦、平原、矿区,尽数被同化,变为一片死寂的、毫无生机的灰白。
一种全新的、未知的威胁,以如此诡异而平静的方式,降临了。
雷璟看着那不断蔓延的灰色,又想起归墟中那冰冷的黑色十字架,以及宁神星下跳动的不祥结构。
敌人的獠牙,似乎远不止肃正协议这一颗。而仙朝的寒冬,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