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秋鼎杰还沉浸在白日的兴奋与满足里。
他窝在房间舒适的沙发椅上,窗外是渐渐沉下的夜幕和初亮的灯火。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翻看着今天的一张张战利品。
簧星给他画的速写、簧星给他拍的单人照、还有他自己拍的那张过于板正但被簧星肯定的照。
当然,还有最后那张两人笑容灿烂的合照。
他看着合照里簧星罕见的、毫无保留的笑容,心里软成一片,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下。
带着遗憾,他挑选了簧星画的那张速写,以及几张簧星为他拍的、光影构图极佳的单人风景照。
他手指飞快地编辑着文案,最终写道:【丽江的日光和风,都恰好。收获满满的一天。】(配图:炭笔速写 + 几张单人风景照)
点击发送。
几乎是在他刷新朋友圈的瞬间,第一条评论就跳了出来,来自那个永远网速飞快的男人。
姜衡ocean:【????!!!!!邱邱你不厚道!!!说好的市内休闲呢???转头就飞丽江了???这拍照技术可以啊!还有这画!!!为什么不叫上我和佩恩!!![怒火][怒火][柠檬][柠檬]】
秋鼎杰看着这一连串的符号和意有所指的评论,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把手机屏幕转向旁边正在看书的簧星:你看,ocean这语气,明明猜到了还在这演。
簧星抬眼扫过屏幕,看到姜衡那充满活力的控诉,眼底也掠过一丝笑意。
他放下书,语气平淡中带着点了然:他一直这样。
秋鼎杰笑着低头,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回复,语气带着点狡黠的炫耀:
【临时起意,概不携带。[酷] 】他回完,还把手机递到簧星面前晃了晃,“怎么样,回复得够意思吧?”
簧星看着他得意的小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但那纵容的眼神分明写着“你高兴就好”。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秋鼎杰的后颈,像给一只嘚瑟的小动物顺毛:“嗯,很够意思。”
没过一会儿,李佩恩的评论也出现了,比起姜衡的咋呼显得稳重许多:【景美,人帅,画好。玩得开心。[笑脸]】
秋鼎杰也乐呵呵地回了李佩恩一个笑脸。
小小的插曲让夜晚的氛围更加轻松。
秋鼎杰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凑到簧星身边,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空和更显璀璨的古城灯火。
“明天我们去哪儿?”他懒洋洋地问,声音里带着饱足后的困倦和安心。
簧星合上书,侧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抬手将他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头发拨开,声音低沉温和:“随你,想去哪儿都行。”
秋鼎杰满足地叹了口气,在簧星肩头蹭了蹭,像只找到舒适窝点的猫。
一天的奔波与兴奋过后,倦意如同温柔的潮水般缓缓涌上。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簧星平稳的呼吸和身上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
簧星任由他靠着,目光从窗外璀璨的灯火收回,落在身边人放松的睡颜上。
秋鼎杰的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连睡着了都还在回味白日的快乐。
他抬手,极轻地将秋鼎杰额前另一缕不听话的碎发也拨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温热的皮肤,动作带着珍视的轻柔。
秋鼎杰在迷糊中动了动,无意识地更往他怀里缩了缩,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阿星……”
“嗯,在。”簧星低声应道,尽管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见。他的手臂微微收紧,提供了一个更稳固的依靠。
夜色渐深,古城的喧嚣似乎也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流水声,像一首永恒的催眠曲。
秋鼎杰的呼吸变得更加绵长均匀,显然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簧星却没有睡意,他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静静看着秋鼎杰的睡颜,看了很久。
白天那些鲜活的画面,灿烂的笑容、专注看画的眼神、拍照时笨拙却认真的样子、还有合照时靠过来的温热触感,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
他的嘴角在不自知间,牵起一个极温柔的弧度。
簧星轻轻地低下头,唇瓣在秋鼎杰的发间停留了片刻,是一个无声的、带着无尽暖意的晚安吻。
过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秋鼎杰轻轻放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拉过被子仔细替他盖好。
自己则在他身边躺下,侧身面对着已然熟睡的人,仿佛守护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
窗外最后一缕暮色被墨蓝浸染,古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
几天后,他们收拾行装,直接踏上了飞往泉州的航班。
当飞机穿越云层,脚下逐渐呈现出与云南高原截然不同的、湿润的沿海地貌时,秋鼎杰看着窗外,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期待。
同为福建人,闽南的风物与他闽北武夷山麓虽有差异,但那份属于东南沿海的温润气息,却有着共同的底色。
簧星的父母早早就在机场等候。
见到两人推着行李出来,簧星妈妈立刻笑着迎了上去,亲切地拉住秋鼎杰的手:“小秋,可算到了!路上辛苦了吧?阿星说你们直接从丽江飞回来,累不累呀?”
语气热情又自然,仿佛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家孩子。
“阿姨好,叔叔好!”秋鼎杰连忙微微躬身问好,脸上带着乖巧又略显腼腆的笑容,“不累的,飞机上休息得很好。麻烦叔叔阿姨来接我们了。”
他应对得礼貌周到,是那种很容易让长辈产生好感的模样。
簧星爸爸笑着点点头,接过秋鼎杰手里的行李箱,目光温和地看着秋鼎杰:“欢迎来家里,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车子驶入泉州的街巷,风里裹挟着海蛎煎的咸香、面线糊的暖香,还有寺庙飘散的淡淡香火气,混合成一种独属于这座古城的、复杂而迷人的气息。
簧星家是一栋带着小院的闽南风格老宅,红砖白石,绿意盎然。
还未进门,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已经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
“妈肯定做了面线糊,”簧星在秋鼎杰耳边低声说,语气带着回到熟悉环境的放松。
餐桌上果然摆满了地道的闽南家常菜。正中是热气腾腾、配料丰富的面线糊,旁边是晶莹剔透、点缀着蒜泥酱油的土笋冻,还有炸得金黄的醋肉等。
面线糊的香气很诱人,秋鼎杰自然地舀了一碗,顺滑鲜甜,他笑着称赞:“阿姨,这个面线糊真好喝!”
簧星妈妈听了眉开眼笑,立刻热情地将装着土笋冻的小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喜欢就好!来来,小秋,尝尝这个,我们泉州的特色,你们福建老乡肯定吃得惯!”
秋鼎杰看着那碟颤巍巍、内容物清晰的土笋冻,心里微微一紧。
他老家虽然是福建的,但自小在上海长大,对这种极具地方特色的食物其实有些发怵。
但在长辈热情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夹起一块,沾了点酱料,心一横,送进了嘴里。
那奇特的口感和略带腥气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他几乎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才维持住咀嚼的动作,没有立刻表现出来,但细微的僵硬还是没能完全逃过身边人的眼睛。
簧星看着他几乎是视死如归般咽下那口土笋冻,以及努力克制却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立刻明白了。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桌下轻轻握了握秋鼎杰的手指,带着安抚的意味,然后自然给秋鼎杰夹了一块醋肉放到碗里,对父母说:“他在上海长大,口味可能偏海派一点,这个醋肉他应该喜欢。”
簧星妈妈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掠过一丝懊恼,连忙说:“哎哟,你看我,光想着是福建人了。小秋,不喜欢吃这个没关系,多吃点醋肉,这个炸得香!” 簧星爸爸也笑着打圆场:“对,多吃点,菜多着呢。”
秋鼎杰心里顿时一松,感激地看了簧星一眼,就着他夹的醋肉扒了口饭,那点不适很快被食物的暖意和这份体贴驱散。
他重新扬起笑容,语气轻快:“阿姨叔叔,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太习惯,这些菜都很好吃,我特别喜欢这个面线糊和醋肉。”
这个小插曲非但没有造成尴尬,反而让气氛更加真实和融洽。
饭后,簧星带着秋鼎杰在老宅和周边巷弄里散步,低声问他:“刚才是不是难受了?”
秋鼎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好,就一下下。你反应真快。”
“看你表情就知道了。”簧星语气带着心疼,这次是他疏忽了。
晚饭后,几人移步到客厅喝茶。
簧星妈妈端来切好的水果,热情地招呼秋鼎杰。
窗外是泉州温润的夜色,屋内灯火可亲,茶香氤氲,气氛松弛而温馨。
聊了一会儿旅途趣事和丽江风物,簧星妈妈正想着起身去给秋鼎杰收拾客房,簧星却先开了口。
他语气十分自然,就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目光看向自己的父母:
“爸,妈,晚上邱邱和我睡就行,不用另外准备房间了。”
这句话落下,客厅里有了一瞬极其短暂的安静。
秋鼎杰正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耳根微微发热,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簧星爸爸率先反应过来,他脸上没什么异样,很自然地接话:“哦,好。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也方便。” 他语气平和,仿佛这安排再合理不过。
簧星妈妈也立刻笑着附和:“就是就是!家里空着的客房平时没人住,收拾起来也麻烦。你们睡一起正好,阿星那床也够大。”
她说着,还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不过阿星,你晚上睡觉老实点,别挤着小秋。”
这略带调侃的语气,瞬间将刚才那丝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氛冲散了。
长辈的态度坦然又寻常,完全视此为好友之间理所当然的安排。
秋鼎杰心里那点紧张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融融的妥帖感。
他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乖巧的笑容,对着簧星父母点头:“谢谢叔叔阿姨,打扰了。”
“这有什么打扰的,你们好好休息。”簧星妈妈笑着摆手。
又坐了一会儿,簧星便起身:“爸,妈,那我们先上去了。”
“去吧去吧,坐一天飞机也累了,早点休息。”
簧星领着秋鼎杰走上老宅的木制楼梯,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推开二楼一扇房门,簧星的房间映入眼帘。
房间不算很大,但整洁干净,带着明显的生活痕迹。
书架上摆着书和些许模型,墙上还贴着几张旧海报,充满了簧星成长的气息。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将楼下的灯火与细语隔绝。
秋鼎杰直到这时,才仿佛真正松懈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看向簧星,眼神亮亮的,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和更深的笑意。
簧星走到他面前,抬手,用指节轻轻碰了碰他还有些发烫的耳垂,声音低沉而温和:“紧张了?”
秋鼎杰抓住他作乱的手指,握在手心里,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点……怕叔叔阿姨觉得奇怪。”
“他们不会。”簧星语气笃定,反手将他的手握紧,“在这里,你可以放松。”
他的房间,他的床,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都成了秋鼎杰可以安心栖身的港湾。
这种被全然接纳,无需任何伪装和解释的感觉,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