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导演喊停,片场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
几乎在“cut”声落下的同一秒,秋鼎杰仍然保持着紧抱的姿势,没有立刻松开簧星。
他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眼眶周围的红晕尚未褪去,眼神里还残留着属于盛少游的、未散尽的痛楚和后怕。
簧星能清晰地感受到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他轻轻动了一下,低声道:“邱邱,结束了。”
秋鼎杰仿佛这才从戏里抽离,猛地回过神。
他松开手臂,但双手仍扶着簧星的肩膀,目光在他脸上、脖颈、手腕上那些逼真的伤痕处逡巡,声音带着未平复的沙哑:“没事吧?我刚才……有没有弄疼你?” 他指的是戏里那激烈的拥抱和触碰。
簧星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那目光深处还带着未散尽的惊痛,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了簧星的心口。
他摇了摇头,动作却比语言先一步流露了情绪,他抬起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秋鼎杰眼角渗出的、真实的湿意,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没有,你控制得很好。” 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平和的肯定,但仔细听,能品出一丝压抑着的、细微的紧绷。
簧星看着秋鼎杰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融入了清晰可辨的心疼。
“你入戏太深了,” 他低声补充道,扶着秋鼎杰肩膀的手没有松开,反而微微收紧,传递着稳定和支持的力量,与他声音里那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心疼交织在一起。
秋鼎杰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苦笑道:“没办法……一想到你……花咏可能遭遇的那些,我就……” 他说不下去,那种心脏被攥紧的疼痛感太过真实。
簧星理解地看着他,他自己是偏方法和技巧型的演员,能够精准地进入和跳出角色,尤其是在经过这几年的磨练后,对情绪收放的控制力越来越强。
但他深知秋鼎杰作为体验派的优势与消耗,那种全身心的交付能带来极具感染力的表演,却也容易让演员深陷其中。
他反手握住秋鼎杰的手腕,轻轻捏了捏,传递着无声的安抚:“是戏。我没事。”
这时,姜衡和李佩恩也走了过来。姜衡脸上还带着刚才围观时的震撼,啧啧称奇:“我的妈呀,你俩这戏……我在旁边看着都快窒息了!邱邱你刚才红着眼睛踹门的样子,太吓人了!阿星也是,那脆弱感,绝了!”
李佩恩也点头,眼中带着赞许:“情感张力非常强。”
导演走过来,拍了拍秋鼎杰的肩膀:“邱邱,最后那个抱着花咏的眼神,心疼、后悔、愤怒、决心,层次非常丰富,很好!还有簧星,你那个在盛少游怀里细微的颤抖,和眼神里的的复杂,对比做得非常妙!辛苦了辛苦了!”
得到肯定,秋鼎杰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情绪显然还没有完全从盛少游的状态里走出来。
卸妆回到公寓的路上,秋鼎杰比平时沉默许多。
他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脑海里依旧盘旋着戏里花咏满身伤痕的模样,以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簧星坐在他旁边,能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秋鼎杰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掌心传来的温热让秋鼎杰微微一颤,他转过头,对上簧星沉静的目光。那目光像是在说:“都过去了,我在这里。”
秋鼎杰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仿佛要从这真实的触碰中汲取力量和安定。
回到公寓,姜衡和李佩恩默契地没有过多打扰他们,各自回了房间。
秋鼎杰洗完澡出来,发现簧星已经帮他热好了一杯牛奶,放在床头。
“喝点,安神。”簧星说。
秋鼎杰接过牛奶,温热的杯壁熨贴着掌心。他小口喝着,牛奶的醇香稍稍驱散了心底的滞闷。
“阿星,”他放下杯子,看向坐在床边看剧本的簧星,声音有些闷,“今天拍戏的时候,我好像……完全变成盛少游了。那种心痛和愤怒,太真实了。”
簧星合上剧本,抬眼看他,目光专注:“这说明你投入,是好事。”
“可是……”秋鼎杰犹豫了一下,“看到你……花咏那个样子,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簧星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但你还是控制住了,你做得很好。”
他的肯定像是一颗定心丸。
秋鼎杰伸手抱住簧星的腰,把脸埋在他柔软的睡衣里,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
簧星任由他抱着,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半干的头发,动作轻柔。
过了一会儿,秋鼎杰才抬起头,眼神清亮了不少,带着点好奇问:“你呢?演花咏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簧星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想的是花咏的目标,他所有的伪装和眼泪都是武器,都是为了得到盛少游。”
“但看到到盛少游那个样子,花咏不可能完全冷静。”
簧星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带着回忆的质感:“当我转身,看到你通红的眼眶,感受到你抱着我时身体的颤抖……那一刻,花咏的心是拧了一下的。他算计了一切,但没算到盛少游的痛会这么真实,这么深。所以,那个回抱,有一瞬间的迟疑和收紧,那里面夹杂着花咏的心疼。”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秋鼎杰眼下那块在戏里因为极度情绪而泛红、此刻还有些微痕迹的皮肤,动作很轻。
“算计是真的,但那一刻的心疼,也是真的。只是花咏会立刻把那点心软压下去,转化为更深的执念,你看,你如此爱我,如此痛,那我就更不能放手了。”
秋鼎杰怔怔地看着他,仿佛透过簧星平静的叙述,再次看到了那个在绝望与爱欲中挣扎、复杂到了极点的花咏。
也看到了簧星在表演时,投入的不仅仅是技巧,还有对角色内心每一个细微褶皱的深刻理解和共情。
这时,秋鼎杰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高强度的情感爆发极其耗费体力,晚上的盒饭根本没吃下多少。
簧星挑眉:“饿了?”
秋鼎杰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簧星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秋鼎杰拉住。
“一起。”
两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食材不多,但足够做点简单的夜宵。
最后决定煮两碗清淡的面条,加个荷包蛋。
厨房暖黄的灯光下,面条在咕嘟咕嘟的沸水中翻滚,蒸腾起带着麦香的白雾。
秋鼎杰靠在料理台边,看着簧星专注地煎蛋,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柔和。
戏里那种惊心动魄的绝望和痛楚,在此刻被这平凡温馨的烟火气一点点驱散、替代。
“好了。”簧星将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盖在面上,撒上葱花,香气扑鼻。
两人端着面坐到餐桌前,安静地吃了起来。热乎乎的食物下肚,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四肢百骸,秋鼎杰感觉最后一点残存的沉重情绪也被熨帖平整了。
“阿星,”秋鼎杰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簧星,“谢谢你。”
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的引导,谢谢你在我沉溺时,稳稳地接住了我。
簧星抬眼看他,灯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像是碎开的星辰。
伸过手,用指节蹭掉了秋鼎杰嘴角沾着的一点油渍,语气带着宠溺:“傻瓜。”
这个动作自然而亲昵,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秋鼎杰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
收拾好碗筷,回到卧室,夜已经深了。两人并肩躺在柔软的床上,窗外只剩下零星的车流声。
秋鼎杰侧过身,在黑暗中描摹着簧星模糊的轮廓,轻声说:“明天还有我们的对手戏。”
“嗯。”簧星应道,声音带着睡前的慵懒,“按照剧本,是盛少游把花咏接回家后,两人第一次平静下来的谈话。”
那场戏,情感依旧复杂,但不再有今天这样剧烈的冲突,更像是暴风雨后,一片狼藉中的试探与愈合。
“我会调整好状态的。”秋鼎杰保证道。经历了今天的淬炼,他感觉自己对角色和表演的理解,似乎又深了一层。
“我相信你。”簧星转过身,面对着他,在黑暗中准确找到了他的手,轻轻握住,“睡吧,邱邱。”
温暖干燥的掌心相贴,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秋鼎杰闭上眼睛,鼻腔里萦绕着簧星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戏里那些血腥、压抑的画面终于彻底远去,被此刻的宁静与真实取代。
秋鼎杰在沉入梦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有他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