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安静吃饭、面带随和笑容的秋爸爸放下了筷子,他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目光在几个年轻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自己儿子身上,语气依旧是那种平常的、仿佛在聊家常的口吻:
“公司的规定,我们理解。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其他三个年轻人,继续说道:“你们几个孩子,看起来都是踏实努力的好孩子,阿杰能和你们做队友,一起奋斗,我们做父母的,是放心的。”
他话锋微微一转,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不容置疑的传统观念:
“不过啊,阿杰,爸爸还是要提醒你。男人成家立业,是人生大事。你现在玩的这些……什么团队合作、爸爸不多干涉。
但心里要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是主业,什么是暂时的。
那些网络上组cp、炒热度的事情,毕竟是虚的,是为了工作。
最终,还是要回归正途,娶妻生子,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人生正道。”
秋爸爸这番话,说得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语重心长。
他并非针对谁,而是对他无法完全理解的娱乐圈运作方式,以及可能影响传统家庭观念的所有因素,抱持着一种固有的保守态度。
簧星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唇线抿得更紧。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温和话语下深不见底的鸿沟。
原来,在秋爸爸眼中,他们之间那些被镜头捕捉的互动,甚至他们之间真实流淌的情感,都可以被简单地定义为为了工作的虚的东西。
这种认知,比直接的反对更让人感到无力和心寒。
秋鼎杰的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看向簧星,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顿时心疼又焦急。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父亲,想说那些并不全是虚的,想说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但在眼下这个场合,他不能暴露和簧星的关系,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让簧星更难堪。
就在气氛有些微妙的僵硬时,秋妈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笑着打圆场:
“哎呀,老头子你说这些干什么,今天孩子过生日,高高兴兴的。
再说阿杰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的是,好了好了,都别愣着了,快尝尝这个汤,煲了一下午的,火候正好!”
她热情地给每个人盛汤,试图用食物的温暖驱散那瞬间凝滞的空气。
姜衡也立刻机灵地接上话头,大声夸赞起汤的味道,又把话题引到了秋爸爸精湛的厨艺上,李佩恩在一旁温和地附和。
餐桌上的气氛在秋妈妈和姜衡的努力下,表面上重新热闹起来,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秋鼎杰在桌布的遮掩下,再次悄悄握住了簧星的手。
这一次,他感觉到那只手比刚才更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他心里一紧,指尖用力,几乎是有些固执地缠绕住簧星的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传递自己的温度和决心。
簧星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几乎有些发疼的力道,以及秋鼎杰指尖那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微微侧目,对上秋鼎杰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和喜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歉疚、心疼和某种近乎执拗的承诺。
这无声的交流短暂却有力,簧星心底那片因为秋爸爸的话而骤然冰封的角落,似乎被这固执的温暖撬开了一丝缝隙。
他轻轻回握了一下,示意自己收到了,然后便想将手抽回,在长辈面前,这样的亲密太过冒险。
然而,秋鼎杰却固执地没有立刻松开,反而又紧了紧,才在簧星略带警告的眼神中,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力道,让那只微凉的手滑走。
这顿生日家宴的后半段,就在这种表面热闹、内里复杂的氛围中进行着。
秋妈妈不断夹菜,秋爸爸依旧随和地询问着他们工作上的趣事,姜衡和李佩恩努力扮演着活跃气氛的角色。
簧星的话比之前更少了,但礼仪周到,有问必答,只是那份刚刚融入这个家庭的细微松弛感,已经荡然无存,重新披上了礼貌而疏离的外衣。
秋鼎杰将这变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可奈何。
他知道,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一顿饭、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饭后,几人又坐了一会儿,陪秋爸秋妈聊了会儿天,看着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叔叔阿姨,今天真是太打扰了,饭菜特别好吃,谢谢款待!”姜衡嘴甜地道谢。
“谢谢叔叔阿姨。”李佩恩和簧星也齐声道谢。
秋妈妈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到门口,不住地说:“以后常来玩啊,就把这当自己家!”
秋爸爸也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容:“路上小心,工作别太累。”
秋鼎杰看着父母,心情复杂,最终还是扯出一个笑容:“爸,妈,我们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下楼,坐进车里,直到车子驶离小区,重新汇入夜晚的车流,车厢内才陷入一种异常的安静,与来时的轻松愉快截然不同。
姜衡和李佩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他们能感觉到餐桌上那番话对簧星造成的影响,也能理解秋鼎杰的为难。
秋鼎杰侧过头,在昏暗的车厢光线里,看着簧星沉默的侧影。
他伸出手,这次没有任何遮掩,直接覆上了簧星放在腿上的手背,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阿星,我爸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那是他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我的人生,我自己选择,自己负责。”
簧星的目光从窗外流转的霓虹收回,落在两人紧密交叠的手上。秋鼎杰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一丝丝熨帖着他微凉的指尖。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抽回手,反而指尖微微用力,更深入地嵌进秋鼎杰的指缝,形成了一个更紧密的十指相扣。
然后,他抬起眼,清冷的眸子在昏暗的车厢里,像浸在水中的墨玉,沉静却映着窗外偶尔掠过的、细碎的光点。
“我知道。”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却异常清晰,没有丝毫犹豫或动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事实。“我从未怀疑过你的选择。”
他顿了顿,视线牢牢锁住秋鼎杰带着歉疚和急切的眼睛,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静的笃定:“那些话……我听到了。但那是他的世界,他的规则。”
他的指尖在秋鼎杰的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也带着一种与他清冷外表不符的坚韧。
“秋鼎杰,”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郑重,“我认识的是你,不是那些规则。我选择的,也是你,和你将要创造的,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正道。”
他没有提高音量,没有慷慨激昂,但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秋鼎杰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坚定而温柔的涟漪。
他没有抱怨,没有委屈,只是清晰地划下了一条界限,他理解长辈的立场,但他和秋鼎杰的未来,由他们自己定义。
“路还长,”他最后说道,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