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簧星爸爸妈妈坚持要送他们去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车内气氛带着离别的淡淡惆怅,但更多的是暖意。
簧星妈妈坐在副驾驶,不时回头叮嘱两句,从“到了发个消息”到“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事无巨细。
簧星爸爸虽然话不多,但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后座的两个年轻人一眼,目光温和。
到了机场,办好登机手续,到了该过安检的时间点。
簧星妈妈上前,先帮儿子整了整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轻声说:“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小秋。”
这话语里的双重含义,簧星听得明白,他点了点头:“嗯,知道,妈你放心。”
接着,簧星妈妈转向秋鼎杰,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像一个长辈对待亲近的晚辈那样,目光里充满了嘱托和亲近:“小秋啊,有空就常和阿星一起回来,阿姨还给你做面线糊。”
“一定,阿姨。”秋鼎杰用力点头,心里暖流涌动,“谢谢叔叔阿姨这几天的招待,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簧星妈妈笑逐颜开,“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家人”这三个字,让秋鼎杰和簧星的心都微微一动。
簧星爸爸也走上前,对秋鼎杰说道:“路上顺利,以后常来。”言简意赅,却同样分量十足。
“谢谢叔叔,我们会常回来的。”秋鼎杰郑重回应。
告别在即,簧星妈妈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但依旧保持着笑容,目送着他们走向安检口。
秋鼎杰最后回头挥了挥手,看到两位长辈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与不舍,也更坚定了要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认可。
回到上海,将行李简单归置在公寓后,稍作休整,秋鼎杰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拉着簧星出了门。
“走,带你去个地方。”他眼里闪着光,带着一种分享珍藏宝贝般的雀跃。
车子穿过繁华的都市街道,最终驶入一片相对静谧的区域。
当上海大学那几个熟悉的大字映入眼帘时,簧星立刻明白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就是你念书的地方?”簧星望着车窗外风格独特、绿树成荫的校园,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这里是秋鼎杰度过四年青春岁月的地方,是塑造了他专业素养和最初梦想的地方。
“嗯。”秋鼎杰点头,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亲切与怀念,“好几年没回来了,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正值周末,校园里学生不多,显得格外宁静。
梧桐树高大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各式充满设计感的建筑散落其间,偶尔能看到背着画板、提着摄像机或三五成群讨论着剧本的年轻身影,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艺术气息。
秋鼎杰熟门熟路地带着簧星往里走,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那边是表导楼,我当年大部分课都在那里上。”他指着一栋颇有年代感但又经过翻新的建筑,
“五楼里面有个小剧场,我们排的很多小品和片段都在那里演出,经常熬夜,困了就直接在后台裹着军大衣睡。”
他的声音带着笑,仿佛那些辛苦却充实的日子就在昨天。
簧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努力在脑海中勾勒着少年时期的秋鼎杰在这里穿梭、排练、为了一句台词一个眼神反复琢磨的样子。
那是一个他未曾参与,却深深影响着现在这个秋鼎杰的过去。
他们走过一条林荫道,秋鼎杰放慢脚步,指着路边一张不起眼的长椅:
“看那里,大二那年冬天,为了揣摩一个失意角色的状态,我大半夜一个人坐在这儿吹冷风,差点感冒。”
又路过一个食堂,他笑着说:“这个食堂的麻辣香锅当年可是一绝,我们排完练经常组团来吃,就是吃完总得担心第二天脸上冒痘。”
他没有带簧星去那些标志性的宏伟建筑前打卡,而是领着他穿梭在看似普通的角落,分享着那些沉淀在记忆深处、带着个人体温的琐碎记忆。
每一个地点,都关联着他的一段成长,一个故事。
最后,他们来到一片开阔的草坪附近,旁边矗立着学校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之一,黑匣子剧场。
秋鼎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剧场入口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毕业大戏就在这里面演的,”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我演的那个角色,当时理解得还不够深,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能处理得更好一些。”
他转头看向簧星,眼神清澈而真诚:“就是那时候,更坚定了想要好好演戏,想要触碰更多复杂深刻的角色的念头。”
簧星安静地听着,看着他沉浸在回忆中时而兴奋、时而感慨的模样。
他能感觉到,秋鼎杰正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历程,毫无保留地向他展开。
这些点点滴滴,拼凑起来,就是他从一个怀揣梦想的学生,成长为如今这个坚定演员的路径。
“这里很好,”簧星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回秋鼎杰脸上,语气肯定,“它把你培养得很好。”
秋鼎杰闻言,眉眼弯了起来,那点感慨被熨帖的笑容取代。
他拉起簧星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想不想去看看我以前的宿舍楼?就在那边,虽然肯定进不去了。”
“好。”簧星点头。
两人沿着草坪边缘慢慢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经过宽阔的操场时,秋鼎杰的脚步慢了下来,目光投向跑道旁一处空旷的角落,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怀念的笑意。
“看到那边了吗?”他指着那个方向,对簧星说,“那时候,我们一班的人每天早上雷打不动要出早功。天还没完全亮,就得在这儿集合,围着圈,对着空旷的操场喊嗓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仿若回到当年的鲜活气息:“练气息,练吐字归音,绕口令,诗词朗诵……什么‘八百标兵奔北坡’,‘调到敌岛打特盗’,一遍又一遍,冬天的时候,呵出的气全是白雾,有时候嗓子都快喊劈了。”
他边说边比划了一下当时围站的大致范围,眼神里闪着光:“一班人,男男女女,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大声喊着,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就完全放开了。想想也挺傻的,但那股劲儿,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他转头看向簧星,笑着摇头:“就是为了把基本功打扎实,让声音有穿透力,无论在多大、多远的剧场,都能让最后一排的观众听清楚。那时候觉得苦,现在想想,都是宝贵的财富。”
簧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仿佛能看到晨曦微光中,一群年轻的身影,围着圈,在清冷的空气里,为了梦想,一遍遍发出清朗或浑厚的声音。
“难怪你台词功底那么好,”簧星轻声说,目光落回秋鼎杰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赞赏,“原来都是在这里,日复一日练出来的。”
秋鼎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走吧,宿舍楼就在前面了。”
操场上的跑步声、球类撞击声隐隐传来,与记忆中清朗的晨读声交织,过去与现在在这一刻奇妙地重合。
校园里的广播开始播放轻柔的音乐,有学生骑着自行车从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微风。
秋鼎杰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那时候和室友们,也经常像现在这样,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瞎逛,聊剧本,聊未来,聊自已将来喜欢什么样的人。”他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一些,带着点赧然,目光却温柔地落在簧星身上。
簧星能想象到那个画面,青涩的秋鼎杰,和同龄人一起,在这片土地上憧憬着模糊而灿烂的未来。
而如今,他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同样的路上,将过去的自己一点点指给他看。
这种跨越时间的连接,让簧星心里泛起一种奇异的感动。
“如果那时候就认识你,会怎么样?”簧星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秋鼎杰。
秋鼎杰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考起来,然后摇摇头,笑了:“可能……会分心吧。估计没法那么专注地排戏了。”他顿了顿,看着簧星,眼神笃定,“但还是会想认识你。迟早的事。”
簧星也浅浅地笑了下,没再说话,只是将秋鼎杰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们在校园里流连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离开时,秋鼎杰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夜色中亮起灯火的教学楼和剧场。
这里承载着他的起点,他的初心。
而此刻,他带着自己认定的、想要共度未来的人重游故地,仿佛完成了一场仪式,将过去与现在温柔地连接起来。
“走吧,”秋鼎杰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和书香气息的空气,转向簧星,眼神明亮而温暖:
“带你去尝尝学校后门那家我们当年最爱的小馆子,听说还开着,味道没变。”
“嗯。”簧星应道,与他并肩,融入了校门外璀璨的都市灯火之中。
“等等,”秋鼎杰刚要带着簧星往校门外走,目光却被校园后街一个熟悉的转角吸引,脚步顿住,眼睛亮了起来,“那边……那家猫咖居然还在!”
簧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不太起眼的门面,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透出来,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隐约能看到里面慵懒走动或蜷缩着的毛茸茸身影。
木质招牌上画着可爱的猫爪印,写着“喵与”二字。
“你上学时常来?”簧星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他记得秋鼎杰提起过喜欢小动物,只是工作忙碌,一直没条件养。
“嗯!”秋鼎杰用力点头,脸上浮现出纯粹的欣喜,像个发现宝藏的大男孩,“那时候就喜欢来这里坐坐,点杯喝的,撸撸猫,很治愈。”他拉着簧星的手腕,语气带着点小兴奋,“走,我们去看看,不知道当年的‘猫掌柜’们还在不在。”
推开挂着风铃的玻璃门,清脆的铃声响动,一股混合着咖啡香、点心甜香和宠物店特有的干净气息扑面而来。
店内装修温馨而安静,几只花色各异的猫咪或在高处的猫爬架上俯瞰,或窝在柔软的垫子里打盹,还有一只不怕生的布偶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蹭了蹭秋鼎杰的裤脚。
“它好像还记得你?”簧星有些惊讶。
秋鼎杰蹲下身,熟练地挠了挠布偶猫的下巴,猫咪发出舒适的呼噜声。“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他抬头对簧星笑,眼睛弯弯的,“不过这种感觉真好。”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点了两杯饮品。
不一会儿,就有几只猫咪被秋鼎杰手里逗猫棒的光影吸引,围了过来。
秋鼎杰显然很懂得如何与这些小生灵相处,动作轻柔,耐心十足,不一会儿,脚边就趴卧了两只,还有一只胆大的玳瑁猫试图往他膝盖上跳。
簧星看着秋鼎杰低头逗猫的侧影,灯光在他睫毛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是全然放松的温柔。
这样的秋鼎杰,与镜头前光芒四射的样子不同,也不同于私下里偶尔流露出的沉稳,这是一种更本真、更毫无修饰的柔软。
他小心地避免惊扰到猫咪,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这一幕。
秋鼎杰若有所觉,抬起头,正好对上簧星未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目光。
他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耳根有些泛红,却没有躲闪,反而对着镜头,抱着怀里刚刚成功跳上来的玳瑁猫,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它们好像都很喜欢你。”簧星放下手机,轻声说。
“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没有攻击性?”秋鼎杰轻轻顺着猫咪的背毛,看着它舒服地眯起眼,“而且,小动物其实很敏感的,能感觉到人的情绪。你对它们好,它们知道。”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和,眼神清澈。
簧星忽然想到,或许正是这份骨子里的温柔与真诚,才能让他塑造出那些打动人心、情感丰沛的角色。
“以后,”簧星看着窗外渐渐深沉的夜色和亮起的街灯,忽然开口,“等我们稳定些,工作节奏允许了,也养一只吧。”
秋鼎杰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像落满了星星:“真的?你愿意?”
“嗯,”簧星点头,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开心,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看你这么喜欢。”
秋鼎杰怀里的猫咪似乎感应到他的激动,“喵”了一声,跳了下去。
秋鼎杰也不在意,隔着桌子伸手过去,握住簧星放在桌上的手,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烫:“说定了!我们可以先做做功课,看看哪种猫比较适合我们,或者小狗也行,我都喜欢。”
他在脑海里已经开始规划,语气雀跃,细数着各种猫狗的品种和习性。
簧星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一声,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对未来生活的热切憧憬。
在猫咖温馨的灯光和猫咪慵懒的陪伴下,时光仿佛也慢了下来。
这不再是追溯过去的怀旧,而是共同编织未来的开始。
离开猫咖时,秋鼎杰还有些依依不舍,跟几只熟悉的老店员道别。
走在后街灯火通明的小路上,秋鼎杰的心情明显比刚才更加飞扬,他紧紧牵着簧星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刚才那只布偶猫好像胖了,那只橘猫还是那么贪吃,然后想起正事:
“对了,那家小馆子就在前面拐角,我们快去吧,别等下没位置了。”
“好。”簧星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