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星光为证的夜晚,他们在屋顶又坐了许久,直到夜风渐凉,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房间。
相拥而眠时,指尖还无意识地缠绕着,仿佛生怕一松开,这极致的美好便会从梦中溜走。
第二天,秋鼎杰先醒了过来,生物钟使然,加之内心被巨大的幸福充盈着,他毫无倦意。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侧卧着,静静地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簧星。
晨光透过西域风格的窗棂,在簧星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睡颜安静乖巧,长睫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形成淡淡的阴影。
秋鼎杰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那双此刻紧闭着、却总能流露出万千情绪的眼睛,最后落在颜色偏淡、形状却很好看的唇上。
就是这双唇,昨夜在星空下,清晰地对他说出了 Yes, I do。
一想到此,秋鼎杰的心口就又软又涨,像是被温暖的蜜糖填满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用指尖拂开落在簧星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然而,簧星还是醒了,他眼皮微动,缓缓睁开,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汽,下意识地就先对上了秋鼎杰专注而温柔的目光。
早,阿星。秋鼎杰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笑意却从眼底漫了出来。
.早,邱邱。簧星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听起来软糯糯的,像是撒娇。
他非但没有避开秋鼎杰的目光,反而微微弯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反而是在温暖的被窝里微微蜷缩了一下,向着热源,也就是秋鼎杰的方向,无意识地靠近了一点。
再睡会儿?秋鼎杰低声问,手臂自然地收紧,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簧星摇了摇头,脸颊蹭在秋鼎杰的睡衣上,声音闷闷的:不睡了。 他虽然这么说,却也没有动,反而伸手环住了秋鼎杰的腰,享受着这份清晨醒来时、被爱意包裹的安宁与慵懒。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和远处隐约的市井声响。敦煌的清晨,空气干爽而清新。
昨晚......秋鼎杰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回味无穷的傻气,不是做梦吧? 他需要再次确认,那份巨大的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簧星从他怀里微微抬头,清亮的眸子看着他,里面带着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揶揄。
他没有回答,而是仰起脸,在他下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随后低声回应:不是梦,是真的,你是我的了。
秋鼎杰笑出声,胸腔震动,手臂收得更紧,低头回应了一个缠绵的早安吻。
这个吻不带情欲,只有满满的亲昵与确认。
起床后,他们坐在院子里葡萄藤下的木椅上吃民宿准备的简单早餐,小米粥和花卷。
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光斑跳跃。
今天想去哪儿?秋鼎杰咬了一口花卷,问道,莫高窟肯定要去的,不过我们可以下午再去,上午......要不就在城里随便逛逛?或者你想再去黄河边看看? 他习惯性地开始规划。
簧星小口喝着粥,闻言抬起头,阳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镀上一层浅金。
他看向秋鼎杰,眼神平静而坚定:都好,不过回去之后,我想去报一个系统的舞蹈和声乐班。
他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陈述一个决定。星空下的梦想,不是一句空谈,而是需要立刻付诸行动的目标。
秋鼎杰愣了一下,随即笑容在脸上绽开,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支持与欣赏:好!我帮你留意一下有没有靠谱的老师或者机构,到时候我陪你去试课?
嗯,好。簧星点点头,低头继续喝粥,嘴角不自觉扬起。被人如此郑重地支持着自己的梦想,这种感觉陌生又温暖。
那我也不能落后了。秋鼎杰握了握拳,做出一个努力的手势,回去就把那些本子再筛一遍,不能再接那种只是刷脸的角色了,得挑有挑战性的,能磨演技的。
我相信你可以。簧星抬眼看他,语气笃定。
他们相视一笑,清晨的阳光里,弥漫着的不再仅仅是爱情的甜蜜,更添了一种互为铠甲、并肩作战的笃定力量。
早餐在宁静而充满希望的氛围中结束,按照计划,他们下午前往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莫高窟。
车子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色再次被无垠的戈壁取代,但这一次,目的地是那片承载了千年信仰与艺术的绿洲。
当那片依偎在鸣沙山东麓的断崖和层层叠叠的洞窟出现在视野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感悄然降临。
跟随讲解员,他们走进一个又一个昏暗的洞窟。
手电筒的光柱划过斑驳的墙壁,照亮了沉睡千年的佛陀、菩萨、飞天和本生故事。
那些历经岁月侵蚀却依旧绚丽的色彩,那些流畅而充满生命力的线条,那些宏大精深的佛教义理通过艺术的形式凝固于此,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虔诚与辉煌。
秋鼎杰一反常态地安静,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
他仰着头,紧紧跟着讲解员的灯光,看得极其专注。
当走入一个供奉着巨大佛像的洞窟时,他不由自主地、极其自然地,在佛前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闭目静默了片刻。
那动作流畅而庄重,并非游客式的模仿,而是发自内心的习惯。
簧星站在他身侧,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但没有出声打扰。
他安静地等待着,直到秋鼎杰睁开眼,才轻声问道:你信佛?
秋鼎杰转头看他,眼神清澈:我奶奶信佛,小时候常带我去寺庙,耳濡目染,后来自己遇到些事,慢慢也觉得,心里有个信仰,能让人静下来,知道有所敬畏,有所依托。他看向簧星,目光坦诚,看到这些洞窟,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簧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理解。
当看到那尊巨大的弥勒佛坐像时,秋鼎杰更是久久驻足,眼神里充满了远超普通游客的震撼与敬畏。
难以想象......他低声对身边的簧星说,声音在空旷的洞窟里显得格外轻,带着一种感慨,一千多年前的人,是怀着怎样的虔诚和信念,才能一凿一凿刻出来,一笔一笔画上去......这不仅仅是艺术,这是修行啊。
簧星同样被深深震撼,他作为学过美术的人,更能体会到这些壁画和雕塑背后所蕴含的技艺、心血与无与伦比的审美。
他看着那些姿态曼妙、衣袂翩跹的飞天,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自己站在舞台上的画面。
一种跨越时空的连接感油然而生,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类对美的追求,对用身体和艺术表达情感的渴望,竟是如此相通。
在一个描绘反弹琵琶飞天的壁画前,簧星看得尤其出神,那飞天的姿态极尽优美与灵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伴着仙乐翩翩起舞。
秋鼎杰注意到他的目光,从自身的宗教情绪中稍稍抽离,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柔和:你看她,是不是很像在跳舞?佛国世界的快乐和庄严,也用舞蹈来表达。这个姿势灵动的精髓,你以后跳舞是不是可以感悟一下?
簧星回过神,对上他带着温和笑意、却比平时更深邃几分的眼睛,心中微动,点了点头。
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场所,他们之间流淌的是一种基于理解、共鸣和触及灵魂的、沉静而深刻的情感。
参观完主要的开放洞窟,他们走在洞窟外的栈道上。炙热的阳光洒在戈壁上,远处是三危山的轮廓。
感觉怎么样?秋鼎杰问道,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神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静。
很震撼。簧星看着远处,语气带着回味,感觉心灵被洗涤了一遍。也觉得自己很渺小。 在千年的艺术和信仰面前,个人的那点喜怒哀乐、梦想与挫折,似乎都变得轻了些,但又因为融入了这更宏大的叙事,而显得更加郑重。
是啊,秋鼎杰深有同感,他望向那片历经风沙的崖壁,眼神悠远,演员其实也是在塑造像,只不过我们塑造的是活在故事里、活在观众心里的人像。要想像这些古代的匠师一样,怀着敬畏心和专注力,留下真正有价值、能安抚人心或者引人向善的东西,需要下的功夫,和对心性的磨砺,还太多太多了。
他的话语里没有了平日的跳脱,多了沉淀下来的思考,甚至带着一丝悟道般的澄明。
莫高窟之行,于他而言,不只是一次观光,更是一次朝圣与精神的反刍,让他对自身的追求有了更清晰、也更敬畏的认识。
簧星侧头看着他被阳光勾勒得愈发清晰的侧脸,看到他眼中闪烁的、混合着信仰的虔诚与对梦想的坚定光芒,心中一片宁静与柔软。他主动牵起秋鼎杰的手,轻声说:我们一起努力。
秋鼎杰回握住他的手,力道坚定,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好,一起。
他知道,他们都在成长,被这片土地、这段历史、这种超越个人的信仰力量,以及彼此的存在,共同滋养着,推动着。
傍晚,他们回到民宿,带着满心的感慨和一身疲惫,却丝毫不觉空虚。
晚上,他们没有再去喧闹的夜市,而是选择在民宿安静的小院里,就着葡萄藤架下的灯光和隐约的星辉,分享着这一天拍下的照片和心中的感悟。
这张飞天的姿态真美,簧星指着一张照片说,我想试着把它融入到我的舞蹈里。
这个想法很棒,秋鼎杰凑近看着照片,赞同道,古老的艺术在现代的舞台上重生,很有意义。他顿了顿,又笑着说,不过在我心里,你跳得肯定比飞天还好看。
簧星耳根微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嘴角却忍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