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长安的朱雀大街。
“慢一点。”许敬宗打开窗帘,叮嘱着车夫。车夫赶紧放慢了速度。车上坐着许敬宗和灵儿。
许敬宗赐灵儿姓裴,灵儿正式成为了夫人。
后面的马车上放满了行李,坐着门客兼保镖洪泰。
望着外面热闹鼎沸的大街,许敬宗的心情很压抑。他留恋的望着外面熟悉的街市,此刻,商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嬉闹声都让他十分亲切。他太舍不得长安,他太舍不得朱雀大街了。以为自己会在长安终老,可谁曾想,因为自己在皇后殿堂的笑声,陛下一怒之下,把他罚出了长安,去做什么洪州的司马。
他很感伤,不禁陷入回忆之中——
自己出生在隋文帝时期,那时,正直无私的阿耶许善心已经是隋朝的礼部侍郎。阿耶常常告诉家人,我家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书,你们都要好好读书。
阿耶曾经是南陈的官员。南陈灭亡后,不但皇帝投降隋朝,就是满朝的文武也是降的降,逃的逃。但忠心耿耿的阿耶在隋军入城之后,却穿着丧服在皇宫外嚎啕大哭,哀悼南陈政权的覆灭,所见之人莫不为之感动。隋文帝杨坚钦佩这份忠诚,直接封阿耶做了隋朝的官。
在隋朝的朝堂上,阿耶依然刚正不阿。自己出生后,许家虽然有极好的声誉,但日子并不富裕,仅靠阿耶的俸禄生活,而阿耶不屑于做贪污受贿之类的事。
有这样的阿耶,少年时代的自己,勤奋好学。成年之后,在阿耶的鼓励下,我没有选择祖荫入仕,而是决心参加科举考试,凭才学为自己打天下。
在科举考试中,自己过五关斩六将,一举考中了秀才。
“秀才”这一称谓,从南北朝开始,指的是科举考试中名次最高的人。在隋朝,秀才属于天花板一般的存在。经殿试合格者为秀才,整个隋代考取秀才者总共10人,故秀才由皇帝直接下旨授官。那时,许敬宗的大名远播。
我先是被任命为淮阳书佐,而后又值班于江都宫的谒者台,负责文书传递工作。虽然官位不算太高,但一直是在努力进步。
大业十四年的江都宫兵变,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阿耶铁骨铮铮,不愿臣服叛首宇文化及,惨遭杀害。
那时我刚刚27岁,目睹阿耶在自己面前被杀害,心在滴血。难道父子俩就这样死于叛军刀下?我不甘心哪,在大刀要砍来的时候,为了活下去,我向宇文化及不断磕头,鲜血染红了额头,向杀父仇人苦苦哀求,在宇文化及和属下的羞辱嘲笑声作诗跳舞,违心痛斥阿耶,方才保住性命,侥幸活了下来。
望着阿耶血淋淋的尸首,我直问苍天,为何父亲清廉一生却落得这样一个结局?难道这就是当清官的结局吗?
问苍天,苍天无语;问大地,大地无言。
江都宫兵变不久,宇文化被窦建德所杀。这个恶人,终于也不得好死!听到这个消息,我狂饮三碗酒,敬阿耶,敬窦建德——
宇文化及的大军溃败时,自己成了瓦岗军的俘虏。庆幸的是,瓦岗军的领袖李密欣赏我的才干,也知道许家有良好的声誉,于是,我担任了他的记室,那时,他还有一个记室,就是魏征。
然而,好景不长,洛阳的王世充率兵南袭,瓦岗军被击溃。不久,李渊杀害了李密,接管了瓦岗军,我。成为唐军中的一员。
李渊的大名远播,他的军队所向披靡。自己好好干,也许大有可为。
凭着家族的威望和自己的名气,降唐之后,我被封为涟州别驾。不久,秦王李世民把我征召到了他的手下,成了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
进了秦王府,认识了李世民麾下的人才,我虽然有学识,但是与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相比,自己在文官中根本排不上前面的号。李世民手下的文官,不仅可以谋划行军打仗,还可以帮他治理内政,有的还能上战场。而自己就是一介书生。与那些人在一起,我显得十分渺小。
看到了自己的短板,心里有一丢丢的失望,要想得到李世民的重用是困难的。但是我并没有灰心丧气,还是兢兢业业的做份内的工作。
我紧跟李世民的步伐,一路征战。李世民先后打垮了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等人。一路走来,他手下的很多文武官员建功立业,但是,我并没有突出贡献,因为这本就不是我的强项。
我有幸成为十八学士其中的一员,虽然排在最后,也不太伤心。毕竟这十八学士当中,论军功、论文学,我都比不上房玄龄等人。
几年后,李世民登基做了皇帝。在李世民夺权的斗争中,我依然默默无闻,没做出什么贡献。不是我不想,而是真的不会。
我告诫自己,不要眼红别人,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谁知皇后去世了,百官披麻戴孝。一向小心翼翼的我却在奠堂失声嘲笑欧阳询,犯了大错。谁叫那率更令欧阳询长相那么丑陋!自己终于忍不住大笑,
欧阳询竟然与我当庭吵起来。
他妈的,上官仪居然为欧阳询抱不平,当众让我难堪,害我连降三级。
上官弘,在江都时你瞧不起我。现在,你的儿子也处处与我作对。总有一天,新账老账一起算。
我再不要成为阿耶那样的官,清廉一生没有好下场。
马车越走越远,他伸出头向后望去,城门已经看不见了。
我一定会回来的,长安——
“许敬宗!”
马车行至一个山坡,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声响起:“许敬宗,你害死我娘子,我要杀了你!”
突如其来的怒吼让马车猛地一顿,许敬宗惊得连忙掀开帘子,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正站在马车前,手中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
“你?步沧浪!”许敬宗知道,沉香的男人找自己算账来了!
步沧浪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悲痛,阿楠的死,让他心如刀绞。他一直在寻找机会,今天,终于等到许敬宗出城的时候。
面对步沧浪的怒吼,许敬宗却显得镇定自若,冷冷地看着步沧浪:“你家娘子之死,与我何干?你休要血口喷人!”
步沧浪怒不可遏,挥舞着大刀便朝许敬宗砍来,灵儿吓得连声尖叫。
就在这时,后面一辆马车上跳下一个彪悍男子,一剑便挡住了步沧浪的刀。
这男子正是洪泰,他身形矫健,剑法凌厉,与步沧浪瞬间便撕杀在一起。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难解难分。洪泰的剑挡住了步沧浪的攻势,步沧浪每一刀都挥得虎虎生风。
洪泰大喊:“家主快走!我拖住他!”说完,奋力一剑,将步沧浪逼退数步。
许敬宗冷哼一声,对马夫说道:“快走!”马夫扬起鞭子,向前疾驰而去。
洪泰和步沧浪打得难分胜负。一个剑法精妙,一个刀光霍霍,一时之间竟难分高下。
“啍,想杀我?没那么容易!”许敬宗在马车内冷哼一声,
眼着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疾驰而去,步沧浪被洪泰缠住,怒吼着:“许敬宗,你别跑!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许敬宗的马车却越跑越远,最终消失在步沧浪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