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仪认为,施行刑罚是宽还是猛,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法律条文的松弛与严密,应根据时代的不同而变化。
对:攘袂九流,披怀万古。览七书之奥义,觌金简之遗文。覩皇王临御之迹,详政术枢机之旨。莫不则乾纲而张礼乐,法霆震而置威刑……我君出震继天,承国宰化。孕十尧而遐举,吞九舜而上征。犹以为周书三典,既疏远而难从;汉律九章,已偏杂而无准。方当采韦弦于往古,施折衷于当今。若能诏彼刑章,定金科之取舍;徵其张赵,平丹书之去留。必使楚国受金,不为庄生所责;长陵盗土,必用张子之言。谨对。
约莫到了酉时,天色渐渐暗沉,上官仪写完后放下笔,点上蜡烛。蜡烛一共三支,若是不出意外,这三支蜡烛是能支撑两三天晚上的。
借着微弱的烛光检查着白日的草稿,务必要答得完美。
这一场策论怕是要难倒不少学子了。再次检查文章并无不妥之处,想起杨恭仁长使特别强调,不能触犯禁忌。又仔细看一遍之后,才开始准备晚饭。
戌时,他的考舍门打开,太医在一个考官、一个差役的陪同下进来给他换了药,重新包扎好伤口。他才想起做考题时完全忘记了伤痛。
深夜的考院很是安静,隔壁两侧屋子里只能听到丝丝微弱的呼吸声。今日是第一个晚上,众人精神正好,此时定是埋头做文之中。
用热水泡了一些五谷杂粮炒粉,配上肉干,慢腾腾的吃完,就开始搭上木板睡觉。
躺在木板上,胳膊搭在额头,睁大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头顶瓦片。今晚能够睡得着的估计没有几人吧。
他不知道,此时张楚金的考舍里,简易木板搭着的床上,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上官仪醒来,将木板归位,开始洗漱做饭,天空发出了一声轰隆的巨响,很快,滴滴嗒嗒的雨声响起来。
诸位学子都惊醒了,熟睡的张楚金也差点滚下木板,他揉了揉眼睛,这才意识到下雨了。
初春的雨还是寒冷的,上官仪赶忙将带进来的衣服全部穿上。这个天气,身上有伤又下雨,在考院这种地方,若是着了风寒,那就完了。
春闱的考院与府城的考场质量相比还是有保证的,那些漏雨等情况很罕见。毕竟是天子脚下,若是出了春闱考卷被雨淋湿或是考场漏雨的问题,陛下的脸上也无光,吏部工部也丢人,还要追究责任。
上官仪坐下来,开始写第二个策论:“论对求贤策”。
问:棘津登辅,不因阶於尺木;莘郊作相,岂凭资於累迁?盖道有攸存,时无可废。爰暨浇讹,必修班序,先容乃器,因地拔萃,共相沿袭遂成标准。今圣上务切悬旌,心摇启繇。虽衣冠华裔,已乔迁於周列;而衡泌幽人,罕遥集於魏鼎。岂英灵不孕於山泽,将物理自系於古今?无蔽尔辞,切陈其致。
看了题目,他在心里微笑了。在正谊书院,他同郑夫子专门讨论过类似的问题。这篇策论的主题是如何选拔贤能的人才。他的主张是打破传统的门第观念,广开才路,选贤任能,通过严格的考核来甄别真才实学之人。
对:凤德方亨,必资英辅;龙光未聘,实俟明君。既藏器以须时,亦虚襟而待物。莫不理符灵应,道叶冥通,类霜降而钟鸣,同云蒸而础润……使西都金子,奕叶称荣;东国袁生,八公为贵。廷尉之明穷识理,十载无知;黄门之妙极搞文,八迁宁进。徒使千星秀气,永翳穷尘,照庑奇光,长湮幽石。自可循风市马,袭轨画龙,三反不亏,七年无废。戋戋束帛,指邱园而毕陈;翘翘车乘,望林泉而载辖。则材探海若,雾集丹墀,德表星精,云飞紫阙。岂直高尚之士,遥集於台司;衡泌之俦,乔迁於鼎识。谨对。
反复思考后,几乎是一气呵成。
春雨绵绵,连着又下了一日,天气陡然就凉了下来,终于到了会试结束的日子。
交了卷子,看到考官将卷子放入专门的匣子里,上官仪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不过,他也眼泡皮肿,嘴唇干裂。此时,肩上的伤痛也袭来。不过,这些年一直在练武,身子骨还是经得起摔打的。
“框档———”两个差役一左一右打开紧闭的考场大门,阳光不客气地照射进来,虽然有些刺眼,上官仪闭了闭眼睛,立马又大大睁开了星目。嘈杂的人声、小贩的叫卖声,这一切多么亲切,好像又回到人间似的。
考院门口,翘首等待考生的亲朋好友面色焦急、望眼欲穿。
开始有举子走了出来,不过几息的时间,就有差役焦急地抬着生病的考生出来,几个值守的太医急忙诊脉救人。
外面等待的众人一见如此场面,心中顿时发慌了,担心是不是自家考生生病。
上官仪拎着考篮走出考院,不慌不忙的下着石梯。一会儿,张越石、张楚金也先后出来,三人见面,伸手击掌,都面带喜色。
“骆兄——”看见骆清出来了,上官仪迎上去。
“怎么样?考题难吗?”上官仪关心的问。
“还是有点难,不过做完了的。”骆清的神色很平常。
“做完了就好!”明经科的录取率约为十分之一,进士科的录取率约为六十分之一,以骆清的功底,明经科上榜是有希望的。
四人交流着考试心得,说着话的时间,远处又有一个学子倒下去了,差役们一边急忙呼喊着太医,一边很快抬来木板。那一连串的熟练动作,可想而知,今日已经抬了多少人出去。
上官仪摇摇头,连日没睡好,昨夜又下雨,哪里会有精神?考院之地,设备简单,吃的又大都是饼子肉干等物,在里面连续三天,精神紧张全力拼搏,体弱之人,经不起摔打也是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