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咸湿海味钻进菜畦，带着潮露的凉意扫过翠绿菜叶，溅起细碎水珠。林婉清握着磨得光滑的小锄头，半蹲在青菜苗间细细松土，指尖裹着湿润泥土，动作轻缓怕碰伤嫩弱菜根。萌萌踮着脚，小手举着粗陶壶往菜根浇温水，壶嘴倾斜时，水珠顺着发梢滚落，砸进泥土里溅起浅坑，惊得两只扒土觅食的小螃蟹横着身子窜进石缝，只留两道浅痕在沙地上。
“妈妈，小树苗又长高了！”萌萌忽然停下浇水，指着刚栽下的木麻黄喊，声音脆生生裹着雀跃，嫩绿色的叶芽缀在细枝上，被风拂得轻轻晃，像攒了满枝的小星子。
林婉清直起身揉了揉腰，抬头望向木麻黄，眼底漾着笑意：“等它枝繁叶茂，就能替咱们挡台风、拦海浪，到时候菜畦和棚屋都能安稳些。”
话音刚落，海里的浪声忽然变了调——原本舒缓的涛声添了几分急促，像是藏着不安。朵莉亚从浅滩快速游来，蓝色尾鳍拍起水花，嘴尖叼着块闪着暗褐色光泽的物件，落在林婉清面前的沙地上时，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那是半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边缘被海水蚀得卷了毛，刻痕里嵌着黑黢黢的油泥，结块后凹凸不平，像爬行动物褪下的粗糙鳞片，看着格外扎眼。
“是海豚群从深海叼来的，特意送到我跟前。”朵莉亚的指尖刚触到金属牌，尾鳍猛地绷直，原本柔和的瞳孔瞬间缩成细缝，声音带着难掩的颤意，“上面的符号……是旧时代的污染标记！错不了！”
林婉清伸手捡起金属牌，指尖刚碰到锈面，就传来一阵刺骨的凉，顺着指尖往骨髓里渗。她用指甲轻轻抠掉表层浮锈，底下的刻痕歪歪扭扭，像被乱脚踩烂的藤蔓缠在一起，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早年她在纪录片里见过类似标志，那是被严密封存的灾难象征，代表着足以摧毁生态的致命威胁。
“人鱼族里曾流传过说法，”朵莉亚往海里瞥了眼，眼神凝重得像压了层乌云，“凡是沾到这种牌子的海域，不出半月，鱼群会翻着白肚皮浮满海面，鲜活珊瑚会褪成死寂的灰白色，连海豚的歌声都会变得嘶哑，最后彻底消失。”
海风忽然卷来一声悠长汽笛，打破了片刻的沉寂。众人抬眼望去，远处海平线上，联盟的勘探船正顶着晨雾缓缓靠岸，船身的白色在灰蓝天色里格外醒目，船舷挂着的勘探旗被风扯得笔直。
庄图南的深蓝色制服熨得笔挺，没有一丝褶皱，肩章上的勘探徽章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衬得他神情愈发沉稳。他站在浮屿的简易码头上，身后跟着穿白大褂的孟云，手里捧着个黑色密封文件夹，指尖捏着文件夹边缘，透着几分紧迫感。
“林女士，朵莉亚小姐，”庄图南主动伸出手，掌心带着海风的凉，握得轻而有力，“此次登岛，是希望你们能参与联盟的‘考验岛探索计划’。”
“考验岛？”林婉清抬手擦了擦手上的泥土，指尖还沾着菜畦的潮气，疑惑地抬头看他，他们不是一起探索过吗？
孟云立刻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模糊的卫星图递过来，纸张边缘带着打印的温热：“是旧时代的军事禁区，藏在深海中央，坐标北纬37度，东经122度，常年被洋流和浓雾包裹。我们最近的监测船抵近探测，发现那里的海水辐射值是安全区的七倍，而且……”她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声呐扫描显示，岛下埋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结构，形状规整，像是大型核废料封存罐。”
陆远洲接过文件，眼神里满是担忧：“金属结构？若真是核废料储存库，怕是旧时代遗留的隐患，一旦罐体破损，污染会顺着洋流扩散。”
庄图南点头，神情愈发严肃：“更棘手的是，旧时代残存的文献里提过，考验岛附近藏着‘神之岛’的入口——并非神话传说中的秘境，是旧文明专门研究海洋生态的核心基地，里面或许有治理污染的技术。但现在污染已开始向外蔓延，再拖下去，整个蓝海的珊瑚礁都会成片死亡，周边浮屿的渔场、水源都会被波及，我们也逃不过。”
林婉清攥紧手里的半块金属牌，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指尖被锈迹硌得发疼：“联盟需要我们做什么？”
“需要浮民的潜水技术，还有你们对海洋的感知。”庄图南的目光扫过菜畦旁的萌萌，又落回林婉清身上，语气郑重，“十五号凌晨是半月内潮汐最弱的时候，海面风浪最小，适合登岛。浮民靠海生存，熟悉洋流走向和水下暗礁；朵莉亚能与海洋生物沟通，可提前规避危险、探寻路径。”他朝萌萌的方向瞥了眼，此时萌萌正抱着小木麻黄树苗，悄悄往这边跑，“您是浮屿的主心骨，大家信任您，愿意跟着您往前冲。”
萌萌突然揪着林婉清的衣角不肯松手，眼泪糊了满脸，小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草芽：“妈妈别去，考验岛有辐射，会生病的！”她拽得极紧，指节泛白，连带着林晚的袖口都皱成一团，“我一个人在家怕，妈妈留下好不好？”
林婉清蹲下身，用干净的手背擦掉她鼻尖沾着的泥土，“那里藏着污染大海的脏东西，不清理掉，会伤害萌萌，伤害浮屿的叔叔阿姨，还会让鱼群和珊瑚死掉。”
“我不管！我只要妈妈！”萌萌扑进她怀里，哭声哽在喉咙里，闷闷的疼人，“爸爸要是在，肯定不让你去……”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陆远洲快步走来，一身浅蓝工装沾着些许海沙，他蹲下身，轻轻揉了揉萌萌的头，又看向林婉清，眼神沉而稳：“我跟联盟申请过了，带着萌萌一起去。”
林婉清把他拉到一旁：“太危险了，萌萌不能去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