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日之期,转瞬即至。
陈知白赴会安陵郡城的决定,在桃源高层内部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在他绝对的权威和那份深不可测的自信面前,所有疑虑最终都化为了坚决的执行力。
这一日,安陵郡城东门外,官道之上,出现了一支引人注目的队伍。人数不多,仅三百余人,却煞气凛然。为首者正是陈知白,他并未穿戴铠甲,而是一身玄色暗纹锦袍,腰悬佩剑,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面容平静,目光深邃,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
其身后,是精心挑选的三百桃源锐卒。这些士兵清一色身着新式打造的黑色札甲,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头盔下的眼神锐利如鹰,行进间步伐整齐划一,无声却散发着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他们背负的并非传统长弓,而是造型略显奇特、弓臂更短却更加粗壮有力的劲弩,腰间的横刀形制也与郡兵常见佩刀不同,刀身更直,带有细微弧度,利于劈砍。
这支队伍一出现,便吸引了城墙上所有守军和城门口往来行人的目光。那肃杀的气势,精良的装备,与寻常郡兵乃至世家私兵截然不同,让人一眼便知是百战精锐。
“那就是桃源城的陈知白?”
“好年轻!看着不像能连败张郡尉的悍匪啊……”
“嘘!噤声!没看见他身后那些兵吗?那眼神……乖乖,可是真见过血的。”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流传,好奇、畏惧、审视,种种目光交织而来。
郡守府长史李文早已在此等候,见到陈知白果真只带了三百人,心下稍安,但目光扫过那些沉默如铁的士兵时,眼皮也不由跳了跳。他强笑着迎上前:“陈校尉果然守信,一路辛苦!郡守大人已在府中等候,文会即将开始,请随下官入城。”
陈知白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在李文引导下,率军入城。
安陵郡城,作为一郡之核心,其繁华远非青木县乃至桃源城可比。街道宽阔,商铺林立,人流如织。然而,这支黑色洪流的涌入,仿佛在一池温热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寒冰,所过之处,喧闹声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市民们纷纷避让,既好奇又胆怯地打量着这支传说中的“叛军”,以及那位端坐马上的年轻首领。
陈知白神色不变,【全知视角】却已悄然展开,如同无形的水银,渗透进这座城市的脉络。街道的布局、关键节点的守军配置、一些高大建筑内投来的或敌视或好奇的目光、甚至空气中弥漫的些许紧张与不安……无数信息汇入他的感知,迅速在他脑海中构建起一幅立体的、动态的郡城图景。
他能“感知”到郡守府方向传来的、带着审视与算计的意念,也能“捕捉”到某些深宅大院中,对郡守不满或对桃源好奇的思绪波动。
“果然是个龙潭虎穴,却也并非铁板一块。”陈知白心中冷笑。
文会设在郡守府旁侧的“集贤苑”,此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景致优雅。当陈知白在李文的引导下步入苑中时,原本丝竹管弦、谈笑风生的场面,陡然一静。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有郡守一系的官员,面带矜持笑容,眼底却藏着警惕与不屑;有本地世家豪族的代表,眼神闪烁,带着评估与算计;也有一些纯粹的文人名士,好奇地打量着这位近来声名鹊起,或者说凶名赫赫的年轻人。
主位之上,安陵郡守——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却颇为深沉的老者,抚须笑道:“这位便是陈知白,陈校尉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人,看座。”
他态度看似温和,但那声“陈校尉”,刻意点出了他授予的官职,意在提醒陈知白彼此的身份差距。
陈知白从容不迫,拱手一礼,姿态不卑不亢:“桃源城陈知白,见过郡守大人。”随即在指引下,于客位之首坐下,三百锐卒则无声地列队于苑外,如同一道黑色的界碑,与苑内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
文会伊始,丝竹再起,觥筹交错。几个郡守心腹率先发难。
郡丞赵元朗举杯笑道:久闻陈校尉文武双全,今日文会,不可无诗。恰逢秋日,不如就以为题,诸位各赋一首,以助雅兴?目光似有深意地看向陈知白。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谁不知陈知白出身来历不明,多半是草莽之辈,此举分明是要让他在文采上出丑。
陈知白神色不变,心中冷笑。他虽非专攻诗词,但【全知视角】赋予的超凡记忆力与理解力,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主流文学风格了如指掌,更兼有另一个世界的文化底蕴作为参考。
既然郡丞有命,敢不从耳?陈知白淡然应下。
一时间,在场文士纷纷献作,或伤春悲秋,或咏物言志,虽不乏佳句,却多流于俗套。
轮到陈知白时,他略一沉吟,朗声吟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诗作一出,满座皆惊!
这首诗一反悲秋常态,格调高昂,意境开阔,尤其是晴空一鹤排云上之句,更是将秋日的爽朗与豪迈抒发的淋漓尽致。更难得的是,诗中隐隐透出的,正是陈知白此时的心态——不惧逆境,志向高远!
一些原本带着轻视之心的文人,不禁收起轻视,暗自品评。就连主位上的郡守,抚须的手也不由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赵元朗脸色微变,强笑道:陈校尉果然深藏不露。不过诗词终究是小道,不知陈校尉对《春秋》微言大义,可有研读?
这是要从诗词转到经义,难度更大。
陈知白从容应对,不但对《春秋》经传对答如流,更在几个关键义理上提出了独到见解,虽不离经叛道,却角度新颖,言之有物,让几位皓首穷经的老学究也不禁侧目。
随后,又有人挑起琴艺、书画等话题,陈知白虽不专精,却总能切中要害,点评得当,展现出了广博的见识和深厚的底蕴。
一场文会,竟成了陈知白个人才学的展示舞台。
郡守一系的人马越试越是心惊,他们原本准备的诸多刁难,在陈知白渊博的学识和机敏的应对面前,竟都无功而返。这个年轻人,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这是此刻许多人心中的共识。
陈知白安然稳坐,品着杯中清茗。文斗?在他【全知视角】与超凡精神力面前,不过是信息检索与逻辑推演的游戏罢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敌人最自信的领域,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们,彻底粉碎他们凭借文化优越感建立的心理优势。
文会的气氛,在看似融洽的表面下,暗流愈发汹涌。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文的不行,某些人怕是该坐不住了吧?
陈知白目光扫过苑外肃立的士兵,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