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那“驱虎吞狼”的毒计,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获得了少量补给和默许南下的狄戎大军,如同挣脱了最后束缚的饥饿狼群,带着被狼山口挫败的戾气和对财富粮食的贪婪渴望,兵分数路,绕过朔方军重兵布防的主要关隘,如同污浊的泥石流般,涌入了相对平缓、防御也更为稀疏的南部区域。
他们所过之处,宛若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留下的只有断壁残垣与冲天的血光。
第一个遭殃的,是位于朔方南部、靠近边境的几个小镇和村庄。这些地方的守军早已被抽调到北部前线,仅剩的乡勇根本无法阻挡狄戎铁骑的冲锋。
火光首先在黎明前亮起,伴随着妇女凄厉的尖叫、孩童无助的哭喊以及男人临死前的怒吼。狄戎骑兵狞笑着挥舞弯刀,冲入毫无防备的村落,见男子便杀,见财物便抢,将粮食牲畜洗劫一空。来不及逃走的妇女被掳上马背,沦为奴隶,反抗者当场便被砍杀,头颅被挑在矛尖上示众。
一个曾经宁静的村庄,不到半日便化为焦土。尸骸枕籍,血流漂杵,幸存者藏于山林沟壑,在严寒与恐惧中瑟瑟发抖,望着家园方向升起的浓烟,眼中只剩下绝望。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狄戎骑兵以其强大的机动性,沿着官道、河谷快速推进,将恐怖向南蔓延。他们不攻大城,专掠乡镇,行动飘忽,手段残忍。一座座村庄被焚毁,一片片田野被践踏,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形成一股庞大的难民潮,哭喊着向南逃难。
“朔方军呢?镇北将军呢?他们为什么不保护我们?!”逃亡的路上,失去一切的百姓发出泣血的质问。
“听说……听说是将军大人……默许这些狄戎下来的……”有隐约的流言在难民中传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什么?为了对付南边的陈郡守,就放任这些畜生来祸害我们?!”
愤怒、绝望、被背叛的痛苦,如同野火般在幸存者和难民心中燃烧。萧鼎及其镇北军在北地百姓心中多年积累的威望与信任,在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开始土崩瓦解,尽失民心!
狄戎肆虐、难民南涌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回了安陵、邙山两郡。边境县镇首先紧张起来,加强了戒备,并开始接收源源不断涌来的难民。难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悲惨的遭遇,还有对朔方军纵敌南下的滔天怨恨。
郡守府内,陈知白看着一份份加急军情和难民安置汇报,面色沉静,但眸中深处却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的【全知视角】虽无法遍观所有惨状,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北方那股正在蔓延的、充满痛苦、怨恨与死亡的气息,以及狄戎骑兵那嚣张而混乱的煞气。
“主公!”周猛须发戟张,第一个按捺不住,抱拳怒吼,“狄戎畜生,欺人太甚!屠我同胞,毁我家园!请主公下令,末将愿为前锋,率军北上,将这些狼崽子杀个片甲不留!”
“末将愿往!”
“末将请战!”
堂下众将群情激愤,纷纷请战。他们大多出身底层,对狄戎的暴行感同身受,胸中义愤填膺。
韩明相对冷静,但眼神同样凝重:“主公,狄戎数万铁骑,来去如风,战力彪悍。我军虽经整训,但兵力仅四万,即便加上预备役也就只有6万可战之兵,且多为步卒,野战正面 对抗骑兵,恐非易事。是否……可依托城池险要进行防御,同时联络河西郡,共抗狄戎?”他提出了稳妥的建议。
陈知白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北境地图前。他的手指划过那些被标注为“狄戎活动区域”的地方,最终停在安陵郡的北部边境线上。
“韩明所言,是老成持重之策。”陈知白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然,狄寇并非萧鼎,其性贪婪残暴,毫无信义可言。若我等只知固守,任其在边境烧杀抢掠,则我安陵北境子民必将生灵涂炭,我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秩序与民心,亦将动摇!”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将,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凛然之气:“更何况,保境安民,乃我辈职责!岂能因敌强我弱,便坐视同胞受难,任由豺狼践踏我土?!萧鼎此番为了一己私利,行此不仁不义之举,必将人心尽失!今日,这北地擎天之责,便由我等一肩挑起!”
他话语中的决绝与担当,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传令!”陈知白声音斩钉截铁,“第一,全力接收、安置北上难民,开仓放粮,设立粥棚,给予庇护,彰显我安陵仁义!”
“第二,周猛、赵天雄!”
“末将在!”两人踏步出列,眼神锐利如刀。
“命你二人,即刻率领第一、第二师,共一万六千精锐,火速北上,迎击狄戎!赵天雄为主将,周猛副之!作战方针,不以强攻狄戎主力为目的,以机动灵活为主,依托地形,寻机歼敌!首要任务,迟滞其兵锋,解救被困百姓,打击其分散劫掠的小股部队!”
“末将领命!”周猛、赵天雄轰然应诺。
“第三,王大虎!”
“末将在!”
“命你率第四师,坐镇北境防线,加固城防,作为周、赵二部后援,并严防狄戎主力突进!”
“得令!”
“第四,韩明。”
“属下在。”
“你坐镇中枢,统筹后勤,保障前线粮草军械供应。”
“必不负所托。”
“第五,吴先生。”
“但凭驱使。”
“即刻发动所有宣传力量,将狄戎暴行与萧鼎纵敌之举公之于众,将我军北上御虏之义举晓谕整个北境!此战,既是卫疆之战,亦是民心之战,正义之战!”
“遵命!”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整个安陵郡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讨异之战高速运转起来。
陈知白走到殿外,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那里,血火正在蔓延。
“萧鼎,你失去的不只是疆土,更是人心。而这北地的天,注定要由我来撑起!”
安陵的义旗,在凛冽的北风中,毅然指向了来犯的狄戎铁骑!一场关乎存亡与道义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