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铁骑的冲锋,如同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
马蹄踏在干涸的土地上,扬起的不是尘土,而是被鲜血浸透的红色泥浆。
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混合着金铁交鸣的脆响、临死前的惨叫和士兵们野兽般的咆哮,交织成一曲末日交响。
骑兵们手中的长矛如同密集的钢铁森林,每一次突刺都轻易地撕开了黄巾军脆弱的阵线,矛尖透体而出的闷响,伴随着血肉横飞和骨骼碎裂的恐怖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杀戮的中心,刘弥却显得异常悠哉。
他稳坐马背,仿佛置身于一场血腥的戏剧之外,身上那两重甲胄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暗沉的红光,那是血的颜色。
他手中那根黄铜单筒望远镜,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镜片中的景象在飞速切换,破碎的旗帜、飞溅的鲜血、绝望的脸庞……
这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战争的常态。他冷静地搜寻着,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寻找猎物群中最有价值的目标。
突然,镜头晃动中,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金甲、手持一柄大斧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野。
那人虽在败退之中,却依旧保持着威势,正嘶吼着试图聚拢溃兵,他身后的“人公将军”大旗在混乱中格外醒目。
“张梁!”
刘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人公将军,黄巾三号人物,价值连城!
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传令兵!”
他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一名亲兵立刻策马靠近,马匹因为紧张而打着响鼻:“主公有何吩咐!”
“传令汉升将军,让他找机会,给我弄死那个穿金甲、持大斧的家伙,那就是张梁!”
“诺!”
传令兵催马狂奔,很快就将命令传达给了正在后阵压阵的黄忠。
老将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废话,立刻在马鞍上稳住身形,那双眼此刻却锐利如鹰。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混乱的战场。
“主公,张梁在何处?”
黄忠的声音沉稳如山。
传令兵不断根据刘弥那边传来的方位,为黄忠指引:“将军,左前方,约两百步,旗纛之下,那个正挥舞斧头的便是!”
黄忠顺着指引望去,立刻锁定了目标。
他看到了张梁,也看到了张梁身边簇拥着的数十名精锐护卫。
此刻冲锋,虽有机会,但护卫众多,未必能一击必杀。
他沉住气,耐心等待着,等待着那一个稍纵即逝的瞬间。
战场的风,吹动他的胡须,却吹不动他稳如磐石的身形。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
终于,机会来了!
一名溃败的黄巾小将惊慌失措地撞向张梁的马,战马受惊,人立而起。
就在张梁身体前倾,重心不稳,胸前露出空当的刹那,黄忠动了!
他背后的铁胎弓被瞬间取下,弓弦被拉成一个满月,那常年拉弓的手臂青筋暴起,稳如山岳。
一支箭羽闪烁着寒光的狼牙箭搭在弦上,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咻——!”
弓弦震颤,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那支箭矢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脱弦而出,带着死亡的呼啸,划破喧嚣的战场,精准地射向张梁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嗤!”
利箭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张梁身体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膛透出的半截箭矢,箭尖上还带着自己的血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
随即,他眼前一黑,从高大的战马上一头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泥泞的土地上,生死不知。
“张梁已死!”
黄忠收弓,声如洪钟,用尽全身气力大吼。
这声怒吼,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喊杀声,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吼声未落,黄忠已提起他那柄饮血无数的大刀,亲兵护卫左右,朝着张梁落马的方向直冲而去,势要斩下其首级,以正军功!
“张梁已死!”
这四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黄巾军和官军中同时炸响。
正在拼死抵抗的黄巾军闻言,动作一滞,纷纷惊恐地回头四处张望,试图寻找他们主帅的身影,却只看到一片混乱和溃败。
主帅已死,军心何在?
他们的抵抗意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而另一边,正在组织部队缓缓后撤的卢植,闻言猛地勒住战马,耳朵竖得笔直。
他苍老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伯圭(公孙瓒),玄德(刘备)!”
他激动地喊道,“援兵到了!张梁已死!
快,组织人马,打回去!
不能让张角的黄巾军主力跑了!”
刘备闻言,勒马回望,只见黄巾军阵后烟尘滚滚,一支生力军正从侧翼杀入,其势如虹。
他脸上虽带疲惫,但双目瞬间亮了起来:“二弟,三弟!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大哥放心!”
关羽丹凤眼一眯,青龙偃月刀一横,调转马头,沉声道:“黄巾贼寇,休想走脱!”
“哈哈哈!来得正好!”
张飞倒竖虎须,丈八蛇矛一摆,环眼圆睁,率先冲了回去,“让俺老张去剁了那帮鸟贼!”
公孙瓒也勒住白马,看着那支精锐的骑兵,眼中闪过一丝惊叹与战意:“老师,玄德,我白马义从愿为先锋,冲垮贼军中军!”
卢植和副将宗员也开始迅速整军,停止了后退的步伐,号角声再次响起,卢植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全军听令!
停止后退,转为反攻!
随我等大破黄巾,建功立业!”
主力步卒们重新稳住阵脚,跟随着刘关张和公孙瓒的骑兵,如同一道重新筑起的堤坝,压了上去。
后方高地上,钟繇和荀彧也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钟繇的声音清亮而果断:
“传令!
全军出击!
抓住时机,击溃城外的黄巾军!
一旦让他们退回城中,稍后的攻城战会越加吃力,能野战解决,最好!”
荀彧则补充道:“文若所言极是!
再传令三军,高喊‘降者不杀’!瓦解其心,事半功倍!”
命令被迅速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刘弥的步军如同潮水般从高地涌下,与卢植的军队形成了两翼夹击之势。
“降者不杀!”
“放下武器者,免死!”
官军的喊声如同海啸,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黄巾军本已脆弱的神经。
张梁落马,生死未卜;主帅已死,军心涣散;两翼夹击,前后受敌。
黄巾军彻底崩溃了。
他们扔下武器,哭喊着跪地求饶,或者不顾一切地向着广宗城的方向逃窜。
不到一个时辰,广阔的战场上,喊杀声已经变成了“放下武器,降者不杀”的劝降声。
刘弥和卢植的军队开始四处抓捕俘虏,成千上万的黄巾军成了瓮中之鳖。
广宗城楼上,正密切关注战局的张角,听闻张梁战死、黄巾大溃的消息,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一软,从了望台的木梯上坠落马下。
“天公将军!”
“师父!”
他身边的弟子和亲信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惊慌失措地扶起他,有的则面如死灰。
一名弟子颤抖着手探了探张角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脸色惨白如纸,哭喊道:“师父……师父他……他怕是不行了!”
“什么?!”
另一名黄巾大将闻言,如遭雷击,他踉跄几步,扶着墙垛,望着城外那片已经变成屠宰场的战场,喃喃自语:
“地公将军远在下曲阳,生死未卜;
如今人公将军又战死沙场;
而我们最倚靠的天公将军,也在此刻重病垂危……这广宗城,还有希望吗?
这轰轰烈烈的黄巾大业,还有出路吗?”
一片厚重的阴云,遮盖了所有黄巾军将领的心。
广宗城头,那面高高飘扬的“黄天”大旗,在风中无力地耷拉了下来,仿佛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