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阿县令和程昱及城内大户,在血腥的战场尚未完全清理干净之际,便迫不及待地邀请刘弥入城暂歇。
对于他们而言,这位从天而降的平南将军,无疑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城中百姓更是夹道欢迎,欢呼声雷动,许多人甚至跪倒在地,叩谢这位年轻将军的救命之恩。
程昱跟在刘弥身侧,脸上带着得体的感激笑容,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清醒。
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心中暗自思量:“此人来历不明,兵力成谜,却能在黄巾腹地纵横自如,其背后绝非一个‘梁王’宗亲那么简单。
是朝廷暗中扶持的新贵?
还是某个地方豪强冒充的宗室?
此番解东阿之围,是真心匡扶汉室,还是另有图谋?”
他每走一步,都在心中为刘弥的动机加上一个个问号。
这支军队的军纪让他欣赏,但这份欣赏,也让他更加警惕。
当晚,县衙内灯火通明,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席早已备好。
烤全羊的香气混合着烈酒的醇厚,驱散了连日来的血腥与恐惧。
东阿一众官吏和守将轮番上阵,将各种华丽的辞藻毫不吝啬地砸向刘弥。
“将军神武,天降神兵,乃我东阿万民之福啊!”
“殿下年少英雄,用兵如神,真乃天佑大汉,皇室麒麟子之名,名不虚传!”
这些恭维之词,刘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但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而自信的微笑。
他知道,这些人现在抱的不是他刘弥的大腿,而是梁王国的大腿,是未来的希望。
程昱坐在席间,只是默默饮酒,偶尔附和一句。
他看着那些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还摆着架子的同僚,此刻却像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心中不免有些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冷静。
他在等,等这位刘弥殿下露出真正的獠牙。
酒过三巡,刘弥站起身来,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
他朗声道,“此次东阿大捷,非我一人之功……所有缴获的粮草军械,我分文不取,尽数留给东阿……至于这数千俘虏……也全部交予程先生和县令大人处置。”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程昱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心中暗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一者,收买东阿全城人心,让百姓和士族对他感恩戴德;
二者,将这数千俘虏的处置权交给我,是卖我一个好,也是在试探我程昱的魄力和手段;
三者,他轻描淡写地放弃了这些物资,恰恰彰显了他志不在此,他的目光,是整个天下!”
程昱看向刘弥的眼神,第一次从单纯的审视,多了一丝凝重。
此人,心机之深,远超他的想象。
刘弥心中暗笑,武德充沛,王八之气外放,正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时机。
他端起酒杯,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落在主宾席上的程昱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与期待。
“程先生,”
刘弥举杯遥敬,“我观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屈居于此等小城,实乃大汉之损失。
如今黄巾作乱,生灵涂炭,我刘弥奉陛下之命,匡扶社稷,正需先生这等栋梁之才。
不知先生,可愿随我北上,加入我梁王国阵营,共图大业?”
来了!程昱心中一凛。
他知道,这才是今晚真正的主题。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答应?
还是不答应?
答应,前途未卜,此人虽有大才,但根基不稳,万一失败,便是万劫不复。
不答应?
他看了一眼刘弥身旁那如铁塔般矗立、眼神冰冷的典韦,心中一个激灵。
这位殿下的“王八之气”里,可混杂着不容拒绝的杀气。
自己若是不识抬举,怕是过两天就不是“邀请”,而是“绑走”了。
他正想用一番言辞来个拖字诀,试探一下刘弥的虚实,刘弥却仿佛没看到他的犹豫,再次举杯,高声对全场说道:
“弥,在此修整两日后,即将率领麾下将士汇合主力北上围剿黄巾军叛军,还要再次叨扰两天,还望诸位见谅。”
那东阿县令是个实在人,一听这话,赶紧起身,小心翼翼地询问:
“殿下,非下官不懂事,我东阿城上下愿意为王师筹备犒军物资,不知
……不知大军人数几何,我们也好多做准备。”
刘弥淡然一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多,主力也就五万左右。”
“轰——!”
整个宴席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炸雷!
程昱手中的酒杯剧烈一晃,酒水洒出,他却浑然不觉。
五万!
主力五万!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防上。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还在这里计较什么风险?
这分明是千载难逢的从龙之机!
他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若错过此人,我程昱此生,恐怕就只能在这东阿小城,老死一生了!
他再也无法安坐,猛地站起身,走出席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到刘弥面前,撩起衣袍,郑重地跪拜下去。
“昱,愿为殿下效劳!”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再无半分犹豫。
刘弥哈哈大笑,亲手将他扶起,声音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善!今日得仲德相助,如昔日高祖得子房啊!”
程昱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一阵狂喜。
高祖得子房!
这是何等的评价!
他暗自嘀咕:“还好我认主够快,这殿下口气也太大了,直接把自己比作刘邦,把我比作张良了!”
他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明了,我老程家,这是要发达了!
日后的从龙之功,稳了!
宴席上众人听完这句话,全都悔得肠子都青了。
刚才怎么就没抢在程昱前面表忠心呢!
刘家的人果然没见过好人,这么会拉拢人心!
汉室三兴有望了!
一时间,又有不少东阿的才俊和青壮,当场表示愿意追随殿下北上,为国效力。
刘弥一一应允,并与他们约定,两日后在城门口汇合。
宴席结束,刘弥不顾众人还想继续攀谈的热情,拉着程昱便离开了县衙。
在月色下,刘弥对程昱说道:“仲德,我知你有家眷在此。
明日,你便将家眷妥善收拾,两日后一同随军北上。
汇合主力后,我会派我的亲兵卫队,亲自护送他们前往我梁王国的都城睢阳。
我已在睢阳为你们备好了住宅和家业,绝无后顾之忧。”
程昱听完,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深深的震撼。
他心想:“这是一锅端啊!
连家小都算计到了,这是怕我反悔,还是怕别人来挖墙脚?”
他随即释然,如此一来,他程昱便与这位殿下彻底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己只能拼尽全力辅助他了,要不然一家老小哪天说不定就被竞争对手一锅端了。
两日后,东阿城门口,旌旗招展。
刘弥带着新投靠的程昱和百余名东阿热血青年,率领着他那支休整完毕、士气高昂的五千铁骑,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东阿百姓,如同一股钢铁洪流,朝着北方主力大军的方向,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