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懿部并未因何仪的存在而停下脚步,反而执行了刘弥更为大胆的命令。
他率领三千骑兵,如同一群在草原上狩猎的狼群,不再直线前进,而是以许县为中心,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形。
吴懿的心中充满了对主公计策的钦佩,他不再将这次任务简单的看作是驰援,而是一场更高明的战略博弈。
他要做的,就是成为那把锁死敌人的锁链,将何仪与波才彻底隔绝。
两天之内,何仪的许县与波才的长社之间,那条原本畅通无阻的生命线,被彻底切断。
吴懿看着地图上被自己亲手划出的隔离带,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靠叔父名望的青年,而是一支独当一面的将领。
在圉县的中军大帐内,刘弥的目光从地图上抬起,眼中寒光一闪。
他心中暗道:“何仪,你不过是棋盘上一颗稍大些的棋子,而我,要借你来敲山震虎,为我老师扫清道路。”
“传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帅府的温度都降了几分,“命汉升将军与典韦将军,率一万步骑主力,准备进攻许县!”
黄忠和典韦出列,抱拳领命。
黄忠神色如常,仿佛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战斗,他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以最小的伤亡,最快地结束战斗。
而典韦则咧开嘴,露出一丝嗜血的微笑,他早已手痒难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又有贼寇可以杀了,真好。”
“主公,”荀彧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强攻许县,我军虽必胜,但亦必有伤亡。何仪军心不稳,疏于防备,或可另辟蹊径。”
“文若所言,正合我意。”
刘弥点了点头,看向乐进,“文谦,我有一项九死一生的任务,你可敢接?”
乐进闻言,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双眼放光,向前一步,声如洪钟:
“主公但有将令,末将万死不辞!何谈敢不敢!”
他心中早已热血沸腾,这种深入敌后、刀尖舔血的任务,远比在阵前冲杀更能激发他的斗志,这才是他乐进扬名立万的最好机会!
“好!”刘弥赞许道,“我命你挑选百余名精锐,换上黄巾军的服饰,假扮成外出劫掠的队伍,押送数辆粮车,混进许县。
一旦入城,你的任务有三:
一,摸清城内兵力部署,尤其是何仪府邸的位置;
二,联络城中可能存在的被胁迫的良民;
三,也是最关键的,在次日丑时三刻,寻机夺取城门!
届时,城门之上,火把两灭两起,便是信号!
城外,汉升的大军会给你最猛烈的回应!”
乐进领命,下去挑选人手,准备粮车,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他看着自己手下这些精锐,心中充满了信心:“兄弟们,跟着我,这一战,定要让天下人知道我乐进的名字!”
次日黄昏,乐进一行人推着几辆装满稻草的“粮车”,大摇大摆地来到了许县城下。城门守卫果然如探子所报,懒懒散散地靠着墙角烤火。
“站住!哪部分的!”
一个头目模样的黄巾军有气无力地喊道。
乐进心中一紧,脸上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囊,一边递过去一边说道:
“兄弟辛苦!我们是波才渠帅派出来筹粮的,他娘的,跑了几个村子,就弄了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那守卫头目接过酒囊,猛灌了一口,咂了咂嘴,斜眼看了看那几辆破车,不屑地挥了挥手:
“就这点?算了算了,进去吧,别在外面冻着了。”
乐进本以为对方会回勘合,或者至少盘问几句,结果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放行了。
他心中暗骂:“何仪手下,真是一群废物!这城,唾手可得!”
他带着手下,顺利进入了许县县城。
城中一片混乱,街道上随处可见醉醺醺的黄巾兵和面带惊恐的百姓。
乐进一面派人暗中打探消息,一面按照约定,在城中一个隐蔽的角落做好了准备。
他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府衙,心中冷笑:“何仪啊何仪,你还在饮酒作乐,可知死期已至?”
与此同时,城外的黄忠已经率领一万大军,将许县外围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像一群耐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在夜幕的掩护下,完成了对许县的合围。
而此时的何仪,还在城中府衙与一众黄巾军将领饮酒作乐,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两天的等待,对刘弥来说,无比煎熬。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了望台上,遥望着远处许县的轮廓,心中充满了焦虑。
乐进现在怎么样了?
有没有暴露?
城里的情况究竟如何?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他不断地在心中推演着各种可能,好的,坏的。
他甚至想过,如果信号没有出现,他是否要不顾一切地强攻。
这种将数千人的性命和一个亲密战友的安危,都寄托在一个未知信号上的感觉,让他备受煎熬。
“主公,夜深了,风大,您该休息了。”荀彧披着一件斗篷,走上来说道。
“我睡不着。”
刘弥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文若,你说……文谦他,能成功吗?”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世子,只是一个为战友安危而担忧的普通人。
荀彧看着主公眼中罕见的忧虑,温言道:“主公,您选择乐进,正是因为他有勇有谋,是完成此任务的最佳人选。
我们要做的,是相信他,并为他准备好一切。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这两个字,在此刻显得如此漫长。
第二天夜晚终于降临。
天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夜色浓得化不开。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打在人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刘弥大军开始无声地行动,他们像黑色的幽灵,慢慢地向许县城墙靠近。
步军在前,弓箭手在后,骑兵则列阵于两翼,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刘弥亲自站在最前线,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手心全是冷汗。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黑暗中的城门,等待着那个决定乐进生死、也决定此战胜负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的心,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反复拉扯。
“火……火把!”身旁的亲卫突然低声惊呼。
刘弥猛地抬头,只见许县城门之上,一簇火把亮起,然后,猛地熄灭!
紧接着,又亮起,再次熄灭!
两灭两起!
信号!
是乐进的信号!
刘弥的心脏在这一刻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随即,一股狂喜与决绝涌遍全身。
他猛地拔出长剑,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指,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全军——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