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突兀撤退后留下的死寂,比之前的炮火连天更让人心绪不宁。灰鲭号如同宇宙中的一具浮棺,静静漂浮在银翼哨站的阴影里,只有内部应急电源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监测和通讯接收器的沙沙声。老查理躺在临时铺设的床铺上,呼吸微弱而急促,生命监测仪上起伏的曲线如同他摇曳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拉成一条绝望的直线。林恩之前用粗糙的银翼能量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但这并非治疗,仅仅是延缓了死亡的进程。
艾拉利用这宝贵的喘息时间,已经初步排查完飞船的损伤。“主能源总线完全熔毁,无法在现有条件下修复。备用引擎和短程跃迁核心完好,但能量储备不足百分之五,连启动都不够。”她的声音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专注,目光投向外面的银翼哨站,“唯一的希望,就是它了。哨站的残余能量矩阵,如果能找到一个可用的接口,或许能进行紧急充能。”
她看向林恩,眼神中带着探询。林恩回想起在中央大厅和那个意识传输侧室的经历,点了点头:“中央控制台附近有能量接口,但我不确定是否还能运作,或者能量属性是否兼容。”
就在两人准备再次冒险进入哨站时,老查理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竟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目光浑浊而涣散,但意识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咳……咳咳……”他试图说话,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带着血丝的泡沫。
“别动,船长!”艾拉连忙上前,用湿润的布巾擦拭他的嘴角。
老查理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看向林恩,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信号……我听到了……联邦……完了?”他虽然在昏迷中,但那席卷一切的紧急广播似乎还是穿透了他的意识。
林恩沉默地点了点头。
老查理眼中最后一点属于走私贩的精明光彩也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死寂的灰败。“……那……还折腾什么……一起……完了……”
“还没完。”林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蹲下身,平视着老查理的眼睛,“陈副官还活着,在‘不屈号’上。他发出了警告,也发出了集结信号。人类还有舰队残部,还有人在抵抗。”
老查理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残部?……一群丧家之犬……能做什么……”
“不知道。”林恩坦诚地回答,“但留在这里,或者漫无目的地逃亡,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去找他们,汇合,或许还能做点什么。至少,比等死强。”
老查理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他再次睁开眼,目光多了一丝认命般的平静:“……‘鬣狗’……巴拉卡……在中立区……‘怜悯驿站’……有个……地下诊所……欠我……人情……找他……能暂时……保住我……这口气……”
他断断续续地报出了一个坐标,那是一个位于三方势力缓冲地带的、以提供“不问来历”的医疗服务而闻名(或者说臭名昭着)的空间站。
“……但是……”老查理死死盯着林恩,“把我……送到地方……你们……爱去哪……去哪……灰鲭号……得留下……抵债……”
这个要求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了林恩和艾拉的心中。灰鲭号是他们目前唯一的依靠。
艾拉立刻反对:“不行!没有船,我们怎么去找陈副官?怎么……”
林恩抬手阻止了艾拉继续说下去。她看着老查理,明白这不是讨价还价,而是他能为她们做的最后安排,也是他为他自己谋求的最后生机。“怜悯驿站”可能是他唯一能获得专业救治的地方,而灰鲭号,是他支付这笔费用的唯一资本。
“可以。”林恩沉声道,“但我们还需要你帮最后一个忙——利用‘怜悯驿站’的渠道,尝试联系陈副官,或者至少,获取关于‘不屈号’和联邦残部的最新位置信息。”
老查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
目标就此确定——优先前往“怜悯驿站”,救治老查理,同时尝试联系陈副官,获取人类抵抗力量的准确情报。
艾拉再次进入银翼哨站,幸运地在中央大厅找到了一个尚存微弱能量输出的接口。她利用灰鲭号上携带的、本用于连接不同文明接口的通用转换器(老查理的存货之一),成功地从哨站汲取到了足够的能源,为备用引擎和跃迁核心完成了最低限度的充能。
当灰鲭号引擎重新点火,发出虽然虚弱却稳定的轰鸣,缓缓驶离这片死寂星域时,林恩站在舷窗前,最后望了一眼那庞大的银翼残骸。意识深处的信息种子,因为吸收了哨站记录者的部分数据,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偶尔会自主闪过一些关于能源矩阵优化、或是基础相位技术的碎片,仿佛在催促着她更快地掌握这些知识。
“怜悯驿站”,听起来像是一个提供庇护的的名字,但在如今这个时代,所谓的“中立”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和更复杂的陷阱。将老查理送到那里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但失去灰鲭号后,她们又该如何继续接下来的征程?陈副官那边情况如何?他能成功接收到她们尝试发出的断续信号吗?前方的道路迷雾重重,每一个抉择,都可能将她们引向截然不同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