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寒意刺骨。入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林府门前,两辆马车早已备好。林父林文正身着朝服,面色沉肃,眼底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与血丝。林母紧紧攥着帕子,强作镇定,为云汐(林微澜)理了理那身特意挑选的、料子普通、颜色素净的鹅黄袄裙,又细心为她戴上一方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
“记住娘的话,”林母声音微颤,几不可闻,“少说话,多垂首,万事……忍让。”
云汐乖巧点头,脸上刻意扑了些许脂粉,显得有几分病弱的苍白。她微微蹙着眉,一手虚扶着额角,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前衣襟内那枚温润的平安扣,冰凉的指尖触到那熟悉的轮廓,心中稍安。
林修远与林清月也已准备妥当。林修远一身深色常服,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林清月则穿着得体而不显眼的藕荷色衣裙,神情冷静,与父母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父亲,母亲,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林清月轻声提醒,声音平稳,试图驱散一些凝重的气氛。
一行人沉默地登上马车。林父林母与云汐同乘一车,林修远与林清月坐在后面一辆。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探究的视线,也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安稳。
墨渊(阿七)立于府门一侧的阴影中,玄色劲装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他目光沉静地追随着那两辆载着林家人的马车,直到它们消失在长街尽头。随即,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融入清晨稀疏的人流,朝着皇宫的方向潜行而去。他无法入宫,但他必须在宫墙之外,确保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辘辘前行,车厢内气氛压抑。
林文正闭目养神,眉头却始终紧锁。林母则不时透过车帘缝隙看向外面,每一次街景的变换都让她心跳加速。
云汐依偎在车厢角落,感受着身下马车规律的颠簸。她闭上眼,并非休息,而是在心中反复演练着嬷嬷教导的礼仪,以及如何维持那副“病弱”的模样。她能感觉到林父林母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这让她也越发清晰地认识到,此番入宫,绝非简单的“慰抚宴饮”那么简单。指尖再次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襟下的平安扣,那一点圆润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凭。
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望向那越来越近的、巍峨肃穆的宫墙。朱红的高墙,金黄的琉璃瓦,在冬日灰白的天空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严。那里是权力的顶峰,也是吞噬一切的漩涡。
突然,她目光一凝,在宫门外等候查验的官员车马队伍中,似乎瞥见了一个有几分眼熟的身影——一个面容普通、眼神却锐利的中年男子,正与一名宦官低声交谈着什么。那男子的站姿,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息……让她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云汐的心莫名一紧。她迅速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指尖微微发凉。是错觉吗?还是……这宫门之外,本就潜伏着无数看不见的危险?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接受了严格的查验。
林文正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率先下车。林母紧随其后,伸手扶住“虚弱”的、戴着面纱的云汐。林修远与林清月也下了车,默默跟在父母身后。
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五人。红墙高耸,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只剩下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引路的宦官面无表情,步伐不疾不徐。
林父林母交换了一个忧惧的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惶。林修远绷紧了嘴角,林清月则微微垂眸,将所有情绪收敛于眼底。
云汐低垂着头,面纱遮掩了她的表情,只露出一双看似温顺却暗藏警惕的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绣鞋的尖尖上,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或明或暗的视线。她知道,从踏入这道门开始,她就不再仅仅是林微澜,她成了林家献给皇权审视的、一个可能引爆惊雷的“谜团”。
宫道漫长,仿佛没有尽头。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圣心”,是暗藏的杀机,也是林家命运的巨大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