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便在这镜湖之畔暂时安顿下来。
日子仿佛被拉长,浸染在一种不真实的宁静与温情之中。白日里,墨渊会引导云汐进行各种形式的同步修炼,从能量的精细操控到对规则感应的深化。云汐进步神速,她对力量的掌控肉眼可见地变得纯熟,与新契的融合也愈发浑然一体。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笃信。她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打破轮回之后的生活,想去江南看烟雨,想去大漠看孤烟,说那些都是她在零碎梦境里见过的景象。
墨渊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或在她描述得特别生动时,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浅淡却真实的笑意。他扮演着一个耐心而可靠的引导者,一个值得信赖的伴侣,完美地维持着这片由谎言构筑的 hope 之壁。
然而,在这祥和的表象之下,细微的裂痕正在悄然蔓延。
有时,在深夜,云汐会被一阵莫名的心悸惊醒,总觉得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被遗忘,空落落的,抓不住丝毫头绪。她将此归咎于压力,更加努力地投入修炼。
更明显的是环境的异变。
镜湖的水位在无人察觉间,悄悄下降了一指。湖畔那些原本生机勃勃的野花,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卷边和枯黄,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走了生机。天空的蓝色也似乎一日深过一日,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风雨欲来的压抑。
甚至连林间的鸟兽都变得稀少,寂静得令人心慌。
“墨渊,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一日黄昏,云汐看着湖边一片明显萎靡的花丛,忍不住问道。
墨渊正在用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勾勒着一个复杂的阵图,闻言动作未停,只是淡淡道:“灵脉之地,气息流转本就有盈有亏,些许变化,属正常现象。”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轻易地抚平了云汐心头泛起的不安。她“哦”了一声,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他正在绘制的阵图上。
她没有看到,在他低垂的眼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沉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变化的含义——规则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最终审判的倒计时,已经所剩无几。这片“隙缝”所能提供的庇护,正在被外界庞大的规则力量逐步侵蚀、压缩。
他绘制阵图的手指稳定依旧,灵魂深处却已在为那必将到来的时刻,做着最后的准备。一些关于灵魂剥离、本源封存的禁忌法门,在他心间无声流转。他必须确保,在自己“消失”之后,她能有一条明确的、可以走下去的路。
“看这里,”他忽然开口,指着阵图的一个核心节点,将云汐的思绪拉回,“此处是能量汇聚的枢机,也是整个结构最脆弱的一点。若遇外力冲击,需你我同时将意念集中于此处,方能稳固。”
他是在教导她,更是在为那个注定的未来,埋下一个伏笔。
是夜,乌云蔽月,星子隐没。
就在云汐沉入梦乡后不久,一直静坐调息的墨渊猛地睁开双眼!
他胸口处的同心珏,传来一阵尖锐到几乎撕裂灵魂的灼痛!与此同时,一股庞大无匹、冰冷无情的意志,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撞上了这片山谷的自然屏障!
整个山谷微微震颤了一下,湖面荡开剧烈的波纹,林间栖息的夜鸟惊惶飞起,发出凄厉的鸣叫。
规则的“目光”,已经彻底锁定了这里。
墨渊缓缓抬手,抚上灼痛的同心珏,感受着那来自世界根源的、毫不留情的压迫感。他转头,看向身旁熟睡的云汐,她似乎被刚才的震动惊扰,微微蹙了蹙眉,呓语了一声他的名字,又沉沉睡去。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在无边蔓延的黑暗与愈发清晰的终局脚步声里,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山雨,已至。
而他能陪伴在她身边,看着她安睡的日子,开始以刻钟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