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林间的过程近乎逃亡。墨渊半扶半抱着几乎脱力的云汐,阿鬼则如同最警觉的猎犬,穿梭在前方,利用地形和植被尽可能抹去他们留下的痕迹。身后,那片被云汐以奇异力量引动的山林,暂时阻隔了追兵,但谁都知道,这种震慑持续不了太久。
云汐靠在墨渊身侧,呼吸急促,额发被冷汗浸湿,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方才那倾尽全力的共鸣,几乎抽空了她的精神,灵魂深处那枚“同心珏”种子也变得黯淡了些许,但依旧顽强地散发着微弱的暖意,支撑着她没有彻底昏厥。
“坚持住,不能停。”墨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稳定,手臂支撑着她的力量没有丝毫松懈。
不知在昏暗的林间穿行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掩映在荒草与藤蔓中的残垣断壁出现在山坡上。青灰色的断墙,垮塌的殿宇轮廓,以及一块斜插在泥土中、字迹模糊的石碑,无不昭示着此地的古老与破败。石碑上,依稀可辨“栖云”二字。
他们到了。栖云观。
阿鬼率先潜入查探,片刻后返回,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三人迅速进入这片废墟。
观内比外面看起来更为残破,主殿只剩几根歪斜的柱子和半边摇摇欲坠的屋顶,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个积满尘土和枯叶的底座。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腐朽和泥土的气息。
“分头找,注意安全,有任何发现立刻示警。”墨渊沉声吩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荒芜。
云汐靠在一根相对完整的柱子旁喘息,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气海和依旧有些眩晕的意识。她环顾四周,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夹杂着庞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缓缓漫上心头。不是通过溯影镜看到的画面,而是一种……氛围上的共鸣。这里,第一世的“她”,一定来过。
她闭上眼,尝试着再次微弱地调动那共鸣之力,不去引动外界,只是细细感知着这片空间残留的“痕迹”。
就在这时,她体内那枚黯淡的“同心珏”种子,忽然毫无征兆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像是一颗心脏,被远处另一颗同频的心脏所牵引!
方向……来自主殿后方!
“后面……”云汐猛地睁开眼,指向神座后方那片被坍塌的横梁和瓦砾半掩的区域。
墨渊和阿鬼立刻上前,小心地清理开障碍。瓦砾之下,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黝黑洞口,一股带着陈腐和淡淡檀香残余的气息从中涌出。
是一间密室,或者说,地宫。
墨渊取出强光手电,率先躬身进入,阿鬼紧随其后负责警戒,云汐也强撑着跟了下去。
阶梯不长,下面是一个不大的石室。室内空空荡荡,唯有中央有一个同样积满灰尘的石台。石台上,别无他物,只静静地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玉珏。巴掌大小,质地温润,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它的形状,赫然与墨渊绘制、他们灵魂相连的“同心珏”一模一样!双鱼环绕,中心一点混沌!
但这枚玉珏是残缺的。它并非完整的圆环,而是在双鱼交汇之处,断裂了,缺少了最关键的一小块,使得双鱼无法首尾相接,中心的混沌也变得黯淡无光。
“这是……”云汐呼吸一滞,体内的同心珏种子悸动得更加明显,一股巨大的悲伤与遗憾从眼前的残珏中弥漫开来,与她心中的情绪产生共鸣。
墨渊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残珏,指尖拂过冰冷的断口,眼神复杂无比。“这就是地方志记载的,‘神像手持的法器’。”他声音低沉,“它一直在这里,等待着。”
他看向云汐:“看来,‘她’当年来到这里,并非偶然。她可能预见到了什么,甚至……这枚残珏的断裂,本身就与轮回的契约有关。”
阿鬼忽然在入口处低声道:“老板,外面有动静,他们搜过来了!”
追兵比预想的更快!
墨渊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将那枚冰冷的残珏放入云汐手中。“拿好它!”
残珏入手瞬间,云汐浑身一颤!一股远比桃木发簪和溯影镜更加庞大、更加苍凉古老的意念洪流,伴随着那无尽的遗憾与一丝微弱的、不甘的期望,猛地冲入她的脑海!
同时,她体内的同心珏种子仿佛受到了最直接的滋养,光芒大盛,那温暖的力量瞬间流遍全身,不仅驱散了她的疲惫,甚至让她的灵魂感知在瞬间提升了数倍!
她“看”到了——两千年前,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跪在这石室中,手持完整的同心珏,泪落于珏上,立下“换君生生无恙”的誓言……而后,珏身崩裂,一小块碎片随着誓言的力量融入虚空,不知所踪,剩下的主体则坠落于此,灵光尽失,等待至今……
“找到……碎片……”一个模糊的意念在她心中响起。
也就在这一刻,地面传来清晰的、多人踩踏的脚步声,伴随着冰冷的命令:
“他们在下面!包围出口!”
绝境,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云汐紧紧握着手中冰冷的残珏,感受着体内与之呼应、光芒炽盛的同心珏种子,眼中再无慌乱,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她看向墨渊,两人视线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