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泪的重量,仿佛击穿了横亘在时光长河中的无形壁垒。
墨渊没有松开手,反而将云汐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眼前的一切不是另一场注定醒来的噩梦。他微微偏过头,快速而狼狈地拭去眼角的湿痕,再转回来时,眼底那冻结了千年的坚冰,虽未完全消融,却已清晰地映出了她的倒影。
晨光熹微,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驱散了室内的昏暗,也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轮廓。
“……好。”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是破碎的,而是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沉重的坚定。
云汐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回握着他,用自己的温度告诉他,她在这里,真实地存在着。
良久,墨渊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这千年来第一口带着希望的空气吸入肺腑。他轻轻松开了手,动作不再僵硬。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他转过身,走向那张堆满古籍和工具的工作台,背影虽然依旧挺拔,却少了几分孤绝,多了几分沉稳的力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被动地等待悲剧发生,或是徒劳地试图规避。”
他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几样东西——沧溟老板寄给云汐的那几本《异闻辑录》等古籍,他那本写满忏悔的私人笔记,还有刚刚解开封印的“溯影镜”与“契牌”。
他将这些东西在台上一一摆开,如同一位将军在决战前铺开地图。
“第一世的誓言,是这一切的根源。”墨渊的指尖点在那枚刻着“溯”字的木牌上,眼神锐利,“我的誓言,核心是‘赎’,是以我之所有,换你重入轮回。而你的誓言……”他看向云汐。
云汐立刻回想起来:“徐伯提过,是‘换君生生无恙’。” 她在那些记忆碎片和古籍记载中也拼凑出了这个信息。
“没错。”墨渊点头,“一个要‘赎你’以求‘轮回’,一个要‘换你’以求‘无恙’。愿望的本质都是极致的守护,但实现的路径,在命运的扭曲下,却成了相互冲突的悖论。”
他翻开那本《异闻辑录》,指向其中关于“心誓成悖,轮回死结”的段落。
“要打破它,我们必须找到誓言中,可以被‘修正’或‘覆盖’的节点。仅仅依靠逃避或牺牲,是行不通的。”
他的思路清晰,语气冷静,不再是那个沉溺于痛苦记忆的囚徒,而是变回了那个能够冷静分析、寻找解决方案的顶尖修复师——只是这次,他要修复的,是他们支离破碎的命运。
“我能做什么?”云汐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工作台前。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承载着他们千年纠葛的物件,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墨渊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坚定,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首先,你需要尽快‘熟悉’起来。不是通过溯影镜强行灌注,而是循序渐进地,理解那些过往,理解……‘她’为什么会立下那样的誓言。”
他拿起那本私人笔记,递给她,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慌和阻止,只有信任与托付。
“这里面,记录了我的视角。很……痛苦,但它是真实的。你可以看。”
接着,他又将“溯影镜”推到她面前。“当你觉得准备好了,可以尝试主动与它建立联系。它残留着第一世的力量,或许能让你更清晰地感知到‘她’——也就是你自己——当时的心境和抉择。这很重要,理解初衷,才能找到破局的钥匙。”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云汐随身带着的、那张古琴“焦尾”的照片上。
“你的琴音,能引动灵魂共鸣,这本身就是一种罕见的天赋,或许也是‘她’留给你的,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梁。不要停下练习,试着……用你的心去弹奏,去感知旋律中可能隐藏的信息。”
他的安排有条不紊,将现有的资源和她的能力都考虑了进来。
就在这时,墨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阿鬼发来的加密信息。
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随即舒展。
“阿鬼确认了徐伯的位置,他暂时安全。”墨渊收起手机,看向云汐,“他还提到,徐伯回忆说,‘她’在第一世,除了擅长音律,似乎还对某种古老的、关于‘平衡’与‘契约’的秘法有所涉猎……只是记载早已失传。”
“平衡……契约……”云汐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
墨渊的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这或许是一个方向。轮回因不平等的‘契约’而起,那么打破它,可能需要建立一个全新的、平等的‘平衡’。”
晨光彻底照亮了房间,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那布满裂痕的溯影镜和古老的契牌上。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强敌环伺,轮回的诅咒也并未解除。
但此刻,他们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
他们站在了一起,面对着布满尘埃与血泪的过去,手中握着彼此交付的信任,以及一缕……名为“我们”的微光。
征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