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死胡同,三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迷宫般的旧城巷道中亡命奔逃。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冰冷压迫感如影随形,并未因暂时摆脱锁链伏击而减弱分毫。守契人的猎网正在全面收紧,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入那无形猎手喷出的寒气。
墨渊引领的方向明确——镇外,进山。只有借助复杂险峻的山地环境,才能最大程度地干扰守契人的能量追踪,并为前往“听涛小筑”争取时间。
他们避开所有可能设有监控或埋伏的主路,专挑最黑暗、最崎岖的小径。翻过最后一道低矮的镇墙,脚下便从坚硬的青石板变成了松软湿滑的泥土与碎石。浓郁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将身后镇子的灯火与人声迅速隔绝。
夜,深沉如墨。山林在黑暗中沉默地矗立,如同巨大的、等待吞噬一切的兽口。
“跟紧!”墨渊低喝一声,率先踏入山林。他的身影在几乎无光的条件下依旧灵活,仿佛能“看清”每一处落脚点,避开盘错的树根与湿滑的苔藓。这不是法术,是千年来在无数次类似环境中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生存技艺。
阿鬼紧随其后,负责断后与抹除痕迹,他的动作同样精准而高效。
云汐咬紧牙关,紧紧跟上。她的体力远不如前两人,但灵魂深处同心珏持续传来的温润力量,如同源源不断的清泉,滋养着她疲惫的四肢与紧绷的神经,让她勉强能跟上这非人的速度。她不再去想身后的追兵,不再去担忧未知的前路,只是将全部心神用于跟随前方那个在黑暗中为她开辟道路的背影。
山路越来越陡,林木越来越密。冰冷的夜露打湿了衣襟,荆棘划过皮肤带来细密的刺痛。喘息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粗重。
奔逃中,云汐能清晰地感觉到,墨渊通过共脉传递来的情绪——是绝对的冷静,是如磐石般的坚定,但在这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焦躁。
是因为守契人前所未有的追击力度?还是因为……那越来越近的、尝试建立“新平衡”的最终时刻,勾起了他千年来无数次失败积累下的沉重阴影?
她不知道,也无暇深究。
不知在山林中穿行了多久,直到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勉强透过浓密的树冠,投下斑驳破碎的光斑。前方,墨渊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一条隐匿在藤蔓与灌木后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径出现在眼前。墨渊拨开障碍,示意云汐和阿鬼跟上。
小径蜿蜒向下,通向一处位于半山腰的、被巨大山岩环抱的隐蔽谷地。谷地中央,依稀可见一座依着岩壁搭建的、早已破败不堪的木屋轮廓——那便是“听涛小筑”。木屋一侧,有一条山溪潺潺流过,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水声,“听涛”之名,或许便源于此。
三人迅速靠近木屋。木屋的门窗大多朽坏,里面布满灰尘和蛛网,但主体结构尚且完整,足以提供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阿鬼率先进入,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并无野兽或他人痕迹,才对门外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墨渊和云汐这才走进屋内。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草木清香的气息涌入鼻腔。
“暂时安全了。”墨渊靠在门框边,微微喘息,借着月光打量这处废弃的山居,“这里地势特殊,岩体与溪流能一定程度上干扰能量感知。但我们不能停留太久,他们迟早会搜到这里。”
云汐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上,怀中的焦尾琴匣抱得更紧。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同心珏在灵魂深处平稳地搏动着,与窗外溪流的潺潺水声隐隐相和。她回想起艺术节上琴音净化的感觉,回想起巷战中精准瓦解能量节点的瞬间。
力量在成长,希望似乎触手可及。
但墨渊眼底那丝深藏的焦躁,以及守契人那如跗骨之蛆般的追击,又如同冰冷的现实,提醒着她前路的凶险。
她抬起头,望向门口那个沉默伫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墨渊,”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木屋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对吗?”
墨渊没有回头,月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寂的轮廓。许久,他才低沉地回应,声音仿佛融入了窗外的溪流与夜风:
“嗯。”
一个字,重若千钧。
在这荒僻的听涛小筑,短暂的喘息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通往宿命终点的、最后一段,也是最凶险的一段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