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茶室,午后的阳光依旧刺眼,却仿佛失去了温度。云汐沿着林荫道快步走着,脊背挺得笔直,直到拐过街角,确认身后没有任何追随的视线,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追来时,她才像是骤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
眼泪已经干涸,在脸颊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心口那里,被墨渊话语刺伤的地方,依旧一抽一抽地疼。他的否认,他的决绝,像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磨削着她本就因混乱而不甚坚固的信念。
“是错觉……是诅咒留下的残影……”
他的话言犹在耳,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否定、连根拔起的残忍。
真的……只是错觉吗?
那些心悸,那些梦境,那些触碰信物时汹涌而来的情感洪流,那些看到他与徐伯提及“她”时,灵魂深处无法抑制的共鸣与酸楚……这一切,真的只是虚无缥缈的残影吗?
不。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尘土和城市的气息,真实而粗糙。她摊开手掌,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这双手弹奏过引发共鸣的琴音,触碰过承载千年血泪的古玉。所有的感觉都如此真实,真实到无法用“错觉”二字轻易抹杀。
墨渊选择了将她推开,用他认为“正确”的方式保护她。可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保护,或是沉溺于被拒绝的伤痛。
她想起沧溟老板寄来的那些书,想起《异闻辑录》中关于“冲突心誓”的记载,想起徐伯那句石破天惊的“和‘她’一模一样”。
真相的碎片已经散落四周,她必须自己去捡拾,去拼凑。
她拿出手机,略一思索,没有拨打那个存下却从未拨出过的“溯光工作室”电话,而是点开了地图软件,搜索了一个地址——“拾光旧物”。
此刻,能给她提供线索,又或许能相对坦诚交流的,似乎只有那位神秘的店主了。
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玉佩,关于轮回,关于墨渊不愿提及的过去,关于那个徐伯口中的“她”。
再次推开“拾光”那扇挂着铃铛的玻璃门时,云汐的心境已与初次截然不同。少了几分偶然的好奇,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然。
店内依旧昏暗静谧,时光在这里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沧溟老板正站在梯子上,整理着高架上的瓷器,听到铃声,他低头望来,看到是云汐,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
“云汐小姐。”他从容地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来,你心中的疑惑,并未因那些书卷而减少。”
“老板,”云汐走到柜台前,开门见山,目光直视着他,“您知道我会来。您给我那些书,也并非仅仅是让我‘参详’,对吗?”
沧溟不置可否,走到柜台后,取出茶具,开始慢条斯理地沏茶,动作一如往昔般从容。“书是死的,人是活的。解惑与否,在于看书的人,是否做好了准备。”他抬眼,目光深邃地看了云汐一眼,“你,做好准备了吗?即便真相可能……非常沉重。”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云汐躁动不安的心稍稍沉淀下来。她看着氤氲升起的热气,坚定地点了点头:“无论多沉重,我都需要知道。我不能……再活在别人的隐瞒和自以为是的保护里。”
“别人?”沧溟微微挑眉,随即了然,“看来,你见过墨渊了,而且,谈得并不愉快。”
云汐抿紧了嘴唇,没有回答,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沧溟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几分了然,几分惋惜。“他背负得太多,也太久。习惯了一个人面对风雨,便忘了如何与人并肩,甚至……忘了如何求助。”
他将一杯新沏的茶推到云汐面前。
“你想知道什么?”
云汐握住那杯温热的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仿佛也汲取了一丝勇气。
“我想知道,那枚玉佩,到底有什么来历?它和墨渊,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还有……徐伯口中的‘她’,是谁?”
沧溟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那个锁着龙纹玉佩的玻璃柜,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那枚玉佩,名唤‘同心环’。”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并非什么等待真正主人的寄卖品。它自始至终,都属于墨渊。或者说,属于……他的第一世。”
他的目光转回云汐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锐利。
“而‘她’……”
他的话尚未说完,店门上的铃铛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门口冲进来一个身影,竟然是之前茶室里那个穿着藏蓝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他此刻帽檐依旧压得很低,但气息明显有些急促,他快速扫视店内,目光瞬间锁定在云汐身上,语气急促而低沉:
“云汐小姐!快跟我走!他们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