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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归寂,天机显露
“渡虚”扁舟驶离了绮罗幻光海,进入一片相对空旷寂静的星域。虚空深邃,远方只有零星的星云如同朦胧的纱幔,点缀着无边的黑暗。这种极致的宁静,反而更适合思考与沉淀。
婉儿玩闹过后,正在消化之前操控幻光的心得,同时也在默默熟悉体内新增的力量与那份沉重的宿命。夏思凝静坐一旁,周身月华与星辉隐隐交融,她在尝试将太阴之力的“静”与星辰之力的“变”更好地结合。苏雨晴则已经开始了她的新药剂实验,小丹炉里飘出淡淡的、能宁心静神的药香。
苏铭轩坐于舟首,那块陪伴他许久的灰黑色顽石再次出现在他掌心。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顽石不再仅仅是悬浮,其表面那些仿佛天然形成的、玄奥莫测的纹路,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本质高到令人心悸的波动。一丝丝似有若无的“空无”气息,如同缥缈的烟云,从纹路中被剥离出来,融入他周身的混沌领域。
这过程看似缓慢,实则蕴含着对宇宙终极法则的深刻撬动。
忽然,苏铭轩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掌心的顽石上,仿佛在对其低语,又像是在对身边的婉儿和夏思凝解释:
“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然‘无’并非终点,亦是起点,是归宿,是……超越‘存在’与‘虚无’概念的‘空无’。”他的声音平淡,却仿佛带着大道伦音,在舟内小院回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婉儿和夏思凝同时从各自的感悟中被惊醒,凝神静听。她们知道,少爷(苏公子)此刻所言,必然涉及至高奥秘。
“诸天万界,修行之路,无论炼气、悟道、蕴神、合一、界主、乃至始源,皆是在‘有’之范畴内打转,壮大自身之‘有’,追求永恒之‘有’。”苏铭轩指尖轻抚过顽石表面,“然而,超脱之路的最终阻碍——‘道寂之劫’,其本质,并非毁灭‘有’,而是让一切‘有’,复归于‘无’,乃至……消融于‘空无’。”
他抬起眼眸,目光似乎穿透了扁舟,看到了那横亘在所有追求超脱者前方的、令人绝望的终极壁垒。
“始源境,明晰自身根源,构建自身轮回,纪元灭而我不灭,看似超脱,实则其‘源’依旧依附于‘有’之宇宙的底层框架。当‘道寂之劫’降临,框架本身开始崩塌,归于‘空无’,依附于其上的‘源’,又如何能独存?所谓的纪元轮回,也不过是在‘有’的范畴内打转,终有被‘空无’吞噬之日。”
此言一出,夏思凝浑身剧震!这是连瑶光圣地最核心的秘典都未曾清晰阐述的终极秘密!始源境并非终点,甚至其赖以长存的根基,在道寂之劫面前依旧脆弱!
婉儿也睁大了眼睛,她继承了星海女帝的部分记忆,对“道寂之劫”有所耳闻,却远不如苏铭轩此刻揭示的这般清晰与残酷。
“所以,少爷您收集这‘空无本源’,是为了……”婉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错。”苏铭轩肯定了她们的猜想,“欲超脱,必先了解、掌控,乃至……化身‘空无’。”他看向掌心的顽石,“此石蕴含的,便是一丝最为纯净的‘空无本源’,是宇宙诞生之初,未被‘有’之概念侵染的原始状态。解析它,掌控它,我方能在那‘道寂之劫’中,找到那条真正的超脱之路,而非如过往纪元那些失败者一般,要么在劫中化为飞灰,要么如同星骸海中那些苟延残喘的始源境一样,躲在历史的夹缝里,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自信。他要走的,是一条前无古人、甚至可能后无来者的路——不是对抗“空无”,而是包容它,掌控它,成为它的一部分,却又超越它!
夏思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终于明白,为何苏铭轩的力量体系如此特殊,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道统。他根本就是在构建一条直指终极、直面“道寂”的独一无二的道路!
就在此时,苏铭轩话锋一转,目光似乎投向扁舟外无垠的虚空,淡淡道:“而这一切,想必也在‘天机阁’的算计之中吧。”
话音刚落,扁舟前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轻轻荡漾起来。没有强大的气息,没有空间的撕裂,只有一种仿佛与命运长河本身融为一体的、玄之又玄的道韵弥漫开来。
波纹中心,一点清光亮起,迅速扩大,化作一道模糊的、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虚幻门户。门户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踏步而出。
来人身着朴素的灰色道袍,面容普通,仿佛丢入人海便再难寻见,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星辰生灭、因果流转。他手中拿着一杆古朴的幡子,上面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机”。
正是当初在云渊城茶馆,那位点出“星骸遗迹”的说书先生!或者说,是天机阁的某位重要人物。
“天机阁,玄微子,见过苏道友。”来人拱手,语气平和,带着一丝超然物外的淡然,对苏铭轩身旁的婉儿和夏思凝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无倨傲,亦无卑微。
婉儿和夏思凝立刻戒备起来,虽然对方气息不显,但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渡虚”扁舟之前,其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苏铭轩却仿佛早有预料,依旧坐于原地,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道:“费尽心机,引我去星骸海,又在此处等候。天机阁,所为何事?”
玄微子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苏铭轩的态度:“苏道友快人快语。既如此,贫道便直言了。”
他目光扫过苏铭轩掌心的顽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惊叹:“道友追寻‘空无’,直面‘道寂’,此等气魄与眼界,古往今来,堪称第一人。我天机阁,自上古传承,使命便是观测命运长河,引导变数,以期在不可避免的‘道寂之劫’下,为这方宇宙生灵,寻得一线生机。”
“所以,你们认为我是那个‘变数’?”苏铭轩语气依旧平淡。
“不仅是变数,更是……希望。”玄微子神色郑重了几分,“星骸海,是上个纪元的终结之地,亦是‘道寂’之力侵蚀现世最为严重之处,更是‘寂灭主宰’被封印的核心区域之一。那里,残留着最为浓郁的‘空无’气息,也埋藏着对抗‘道寂’与‘主宰’的关键线索——源初之井,以及……星海女帝的传承。”
他看向婉儿,目光中带着一丝敬意:“引导道友前往,一是助婉儿姑娘觉醒,继承女帝遗志与力量;二是让道友有机会接触并收集那里更为精纯的‘空无本源’,加速道友的悟道进程;其三,便是借道友之手,削弱冥骸力量,延缓‘寂灭主宰’归来的步伐。此举虽有利用之嫌,却也是顺势而为,于道友,于这诸天万界,皆有利。”
苏铭轩听完,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淡淡道:“顺势而为?只怕你们天机阁,也算不清我这条‘变数’最终会走向何方吧。”
玄微子坦然承认:“道友所言极是。命运长河在道友身上一片混沌,任何推演皆如雾里看花。我天机阁能做的,只是在关键的节点,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指引’,至于道路如何走,走向何方,皆由道友自身决定。我阁绝无操控之意,亦无此能力。”
他的态度很明确,天机阁是观察者和有限的引导者,而非棋手。
“如今,道友已得部分‘空无’真意,婉儿姑娘亦觉醒宿慧,冥骸受挫。下一个节点,或许不远矣。”玄微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届时,或许还需道友之力。”
说完,他对着苏铭轩再次拱手,身形便如同他来时一般,缓缓融入虚空波纹之中,那扇符文门户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扁舟内,重归宁静。
婉儿和夏思凝却心潮起伏。天机阁的布局,苏铭轩的超脱之路,道寂之劫的真相,寂灭主宰的威胁……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宏大而残酷的画卷。
苏铭轩收起掌心的顽石,那丝“空无”气息已然被他彻底吸收。他看向远方,目光深邃。
天机阁的意图已然明了,他们是在投资,投资他这个唯一的“希望”。而他,也需要借助这些“势”,来完成自己的超脱。
前路依旧漫漫,但目标,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回家。”他淡淡开口,操控着“渡虚”扁舟,再次加速。
收集空无本源的意图,已然与对抗道寂之劫、实现终极超脱画上等号。而天机阁,这个神秘的推手,其面目也初步清晰——一个在纪元终末压力下,试图寻找生路的古老组织。
所有的伏笔,正在收束,指向那最终的、席卷诸天的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