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昊破境神桥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苏家上下仍沉浸在振奋之中,另一股微妙的气氛却已悄然降临云渊城。
万象天城的使团,并未如寻常访客般低调行事,反而在瑶光圣地的东域分部驻地大张旗鼓,其随行仪仗、显露的宝物光华,无不彰显着中域霸主的威严与底蕴。使团首领,那位巡天司的资深长老,道号“玄玑”,更是数次在公开场合,看似无意地提及“诸天秩序”、“异数界定”等话题,言语间虽未直接指向苏铭轩,但其中的敲打与审视意味,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听得出来。
消息自然传到了听涛别院。
婉儿正尝试将新悟得的太阴寒意与星辰祝福之力融入茶道,听闻此事,小嘴一撇,有些不满:“那些人好讨厌,少爷又没招惹他们,干嘛总盯着我们不放?”
苏铭轩坐于静心古茶树下的石凳上,指尖一缕混沌之气正剥离着顽石中的“空无”本源,闻言眼皮都未抬,只淡淡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寻常之风,拂过便是,何须在意。”
夏思凝从静室中走出,月白衣裙在微风中轻拂,她神色平静,接口道:“玄玑长老在万象天城资历颇深,但其人更重规矩与秩序,对超出常理之人之事,向来抱有审慎,甚至可说是保守的态度。他此番前来,名为访问,实为观察,甚至……试探。”
她看向苏铭轩:“苏公子,是否需要我通过圣地渠道,稍作斡旋?”
苏铭轩尚未回答,院外便传来了苏擎天略显凝重的声音:“轩儿,万象天城玄玑长老递来拜帖,言明日后晌午,将来我苏家拜访。”他手中拿着一份灵气盎然的金色拜帖,显然对方是正式下了帖子,不容轻慢。
苏铭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过拜帖,神识一扫,内容无非是些客套言辞,但其中“论道”、“请教”等字眼,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想来,便来。”苏铭轩随手将拜帖置于石桌之上,语气依旧平淡,“父亲,届时您出面接待即可,一切如常。”
苏擎天见儿子如此镇定,心中稍安,点头应下。他知道,儿子有绝对的底气,但对方毕竟是万象天城的长老,礼节上不能怠慢。
待苏擎天离去,婉儿眨了眨眼,忽然道:“少爷,他们不是喜欢论道吗?那后日,我便泡一壶新茶,请他们‘品鉴’一番,如何?”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苏铭轩看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可。”
夏思凝闻言,也莞尔一笑:“婉儿妹妹此计甚妙。以茶论道,不着痕迹,正好看看这位玄玑长老,是真正的有道之士,还是只知墨守成规的迂腐之人。”
两日后,晌午。
万象天城使团如期而至。玄玑长老一身玄色道袍,面容古拙,眼神开阖间精光内蕴,气息沉浑,赫然是蕴神境后期的大修士。他身后跟着数名气息精干的随从,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玉盒,不知装着何物。
苏擎天带着几位家族长老,于苏家正厅接待。双方见礼,寒暄几句,气氛看似融洽,却总透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玄玑长老目光扫过大厅,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苏家主有一位麒麟子,天赋绝伦,不知老夫可否有幸一见,论道一番?”
苏擎天正要按照苏铭轩的吩咐回应,一个清脆的声音却从厅外传来:
“玄玑长老远道而来,论道不敢当,晚辈新得一茶,正缺高人品鉴,不知长老可愿移步‘听涛别院’,指点一二?”
只见婉儿笑吟吟地站在厅外,一身淡雅衣裙,气息纯净空灵,虽只是神宫境,但那自然流露的星辰道韵与隐隐的威严,让玄玑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哦?”玄玑长老抚须,看向苏擎天。
苏擎天笑道:“这是小儿身边的丫头婉儿,于茶道上有些心得。长老若有雅兴,不妨前去品鉴一番,小儿亦在院中。”
玄玑长老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既如此,老夫便叨扰了。”
一行人移步听涛别院。
院中景致清幽,灵泉星草,古茶静立。苏铭轩依旧坐于树下,仿佛对外界来人毫无所觉,只是专注于掌心悬浮的顽石。
玄玑长老踏入院门的瞬间,目光便牢牢锁定了苏铭轩。以他蕴神境后期的修为,竟完全看不透这个看似普通的青衫少年,只觉对方仿佛与整个院落、与周围的天地融为一体,深不可测。他心中凛然,收起了最后一丝轻视。
“苏公子。”玄玑长老拱手,语气比在正厅时郑重了几分。
苏铭轩这才抬眼,目光平淡如水:“长老请坐。”
石桌旁早已备好座位。婉儿动作娴熟地开始烹茶,她此次选用的,是那“流光轮回”茶的改良版,加入了更多对星辰流转与时光静谧的感悟,茶叶在星辉之火的炙烤下,散发出愈发玄妙的道韵。
茶成,汤色七彩流转,光华内蕴。
婉儿将第一杯茶奉给玄玑长老:“长老,请。”
玄玑长老接过茶杯,并未立刻饮用,而是仔细观其色,闻其香,感受其中蕴含的独特道韵。片刻后,他眼中精光一闪,赞叹道:“好茶!竟能将流光星璇的流转道韵与轮回苔的时光之意融合至此,近乎于道!小姑娘,你在茶道上的天赋,堪称惊世。”
他这话并非完全客套,这杯茶中蕴含的道韵之精妙、之和谐,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
“长老过奖了。”婉儿微微一笑,宠辱不惊。
玄玑长老这才浅啜一口,闭目细细品味。良久,他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看向苏铭轩:“苏公子,身边之人尚且如此,公子之道,当真令人……叹为观止。”他本想用“莫测高深”,但觉不妥,临时改口。
苏铭轩并未接话,只是淡淡道:“茶如何?”
玄玑长老放下茶杯,正色道:“此茶意蕴,已非寻常饮品,可助人悟道静心。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凝重,“道有万千,然天地有序。过于超常之力,若不受约束,恐非诸天之福。苏公子以为然否?”
他终于图穷匕见,开始试探苏铭轩对“规矩”的态度。
婉儿和夏思凝心中都是一紧。
苏铭轩却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长老以为,何为序?天城所定,便是序?”
他目光扫过玄玑长老,仿佛能穿透其神魂:“若我之力,便是序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惊雷,在玄玑长老心神中炸响!他浑身剧震,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竟不敢直视苏铭轩的目光。
院内一片寂静,唯有灵泉汩汩,仿佛在应和着那无声的惊涛。
玄玑长老带来的那名捧着玉盒的随从,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苏铭轩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掌心顽石,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茶凉了。”他淡淡道。
玄玑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起身拱手:“今日叨扰,受益良多。老夫……告辞。”他甚至忘了带来那只玉盒,带着随从,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离开了听涛别院。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婉儿拍了拍胸口,小声道:“少爷,您刚才那句话,可真吓人。”
夏思凝也松了口气,美眸中异彩连连。苏铭轩那种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与超然,再次深深震撼了她。
苏铭轩端起自己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实话而已。”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聒噪的苍蝇。
听涛别院外,风云暗涌;院内,茶香犹存,安然依旧。这一次无形的交锋,以万象天城使团的仓促退却告终。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波涛,还在远方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