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城的夜色在无声的杀机与氤氲的茶香中悄然流逝。当第二日的天光艰难穿透北域厚重的云层,将苍白的光线洒落在冰原上时,苏铭轩几人已离开了那座暂时的栖身之所。
画舫悄然升空,离开了霜雪城,朝着北方那更加巍峨、寒气愈发酷烈的千山雪涧方向驶去。舷窗外,是无边无际的冰雪世界,狂风卷起漫天冰尘,如同白色的沙暴,遮蔽视线,唯有连绵的雪山轮廓在迷蒙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的太古冰龙。
船舱内,气氛却与外界截然不同。婉儿正在兴致勃勃地完善她的“破晓”茶方,夏思凝则拿着那块暗蓝色残片,与苏铭轩探讨着其上符文的细节,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关于寒月玄宗遗迹的线索。苏雨晴则开始提前准备应对更酷烈环境的丹药和符箓。
“这符文的核心,除了太阴星力,似乎还隐含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封禁’与‘指引’之意。”夏思凝指尖在空中勾勒着残片上的纹路,月华之力随之流转,模拟着符文的韵律,“若我所料不差,这残片很可能不仅是信物,更是一把……钥匙,或者地图的碎片,需要特定的条件或地点才能完全激发。”
苏铭轩微微颔首,认可她的判断。他的混沌神识早已将残片里里外外剖析透彻,其内部确实存在一个极其精妙的复合阵法,核心处封存着一缕类似“坐标”的信息,但被强大的禁制保护着,强行破解只会导致其自毁。需要找到与之匹配的“锁”,或者足够浓郁的特定能量环境,才能安全开启。
就在他们专注于眼前之事时,远在无尽星域之外,诸天万界的中心——中域,那座悬浮于无尽云海之上、由无数神金仙玉铸造、象征着秩序与权威的巨城“万象天城”深处,一场关乎苏铭轩的讨论,也正在一座布满星辰轨迹壁画、气息肃穆的殿堂内进行。
殿堂中央,并非实体,而是数道由纯粹光影与法则凝聚而成的、散发着磅礴威压的虚影。他们乃是万象天城最高权力机构“天城议会”的核心成员,每一道虚影背后,都代表着中域一个传承万古的顶级世家或古老道统。
“关于东域云渊城苏铭轩的最新评定,诸位都已看过。”位于主位的一道笼罩在朦胧清光中的虚影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于南域弹指炼化玄黄星界界主黄龙真人,实力评估需再次上调,暂定为‘不可控异数’级,威胁等级……‘深红’。”
“深红?!”另一道如同烈焰燃烧的虚影发出低沉的声音,带着不满,“区区一个东域边陲小子,纵然有些机缘,何德何能位列‘深红’?巡天司两次行动受阻,不过是未曾动用真正力量罢了!依我看,当派遣‘裁决者’,以雷霆之势将其擒拿,弄清楚他身上的秘密!”
“赤焰尊者,稍安勿躁。”一个如同万年寒冰般冷澈的虚影接口,“根据瑶光圣地共享的部分情报,以及我们暗桩的观察,此子实力深不可测,其力量体系迥异于已知任何道统,疑似触及……根源。贸然动用‘裁决者’,若不能一击必杀,后果不堪设想。别忘了,他身边还牵扯着星媚传人以及可能存在的‘源初之石’。”
“星媚余孽,源初之石……哼,正是因此,才更不能放任!”那烈焰虚影冷哼道,“此等关乎超脱之秘的存在,岂能落于一介来历不明的狂徒手中?应当由我天城统一监管,方是正道!”
“监管?如何监管?”一个声音缥缈不定,仿佛来自无数空间夹缝的虚影嗤笑,“连冥骸深渊接连派出的尊者和‘深潜者’都折戟沉沙,你觉得我们派去的人,就能‘请’得动他?除非……几位沉睡的老祖宗亲自出手。”
此言一出,殿堂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唤醒沉睡的老祖,牵涉太大,非到万不得已,无人敢轻易提议。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主位的清光虚影再次开口,“根据情报,苏铭轩此人虽杀伐果断,却并非毫无弱点。他重情,尤其在意身边那个名为婉儿的丫鬟以及其家族。他追求超脱,但对建立秩序似乎并无兴趣。我们或许可以尝试……接触,而非敌对。”
“接触?向他示好?我万象天城的颜面何存?”赤焰尊者依旧反对。
“颜面与潜在的‘超脱之机’相比,孰轻孰重?”清光虚影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丝深意,“冥骸深渊为何对他紧追不舍?仅仅是因为星媚传人?恐怕未必。此子本身,或许就是最大的变数与机缘。若能将其引导,或可成为应对未来大劫的一股力量。若一味逼迫,将其彻底推向对立面,甚至与冥骸那般疯狂的存在合作,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他顿了顿,继续道:“据闻,他们此刻正前往北域千山雪涧,似与‘寒月玄宗’遗迹有关。玄冥宫那边,似乎也有些小心思。传令下去,让我们在北域的暗线给予有限度的、不暴露身份的便利,释放善意。同时,严密监控冥骸以及玄冥宫的一切动向。”
这道指令,代表着万象天城高层对苏铭轩的策略,开始从最初的“压制观察”向“谨慎接触”倾斜。他们开始意识到,对待这样一个无法以常理度之的存在,强硬手段可能适得其反。
殿堂内的光影虚影陆续散去,最终决议已然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伴随着怀柔与试探,开始向着北域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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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之上,苏铭轩似有所感,目光从手中的残片上移开,望向了舷窗外南方那无尽虚空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少爷,怎么了?”婉儿注意到他的动作,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苏铭轩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只是觉得,这路上的‘朋友’,似乎越来越多了。”
他并未解释,但夏思凝却从他话语中听出了一丝深意,心中微凛。能让苏铭轩称之为“朋友”的,绝非善类。看来,不仅仅是冥骸,恐怕中域那些势力,也终于要正式下场了。
前路,注定不会平静。但看着苏铭轩那依旧从容的神色,她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画舫破开冰尘,坚定不移地驶向那片被传说与危机笼罩的千山万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