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空地的短暂休憩,让经历地底激战与传承冲击的几人得以舒缓心神。婉儿新煮的灵茶与周围宁静的环境,有效地驱散了残留的阴霾。
见婉儿气息已初步稳定,苏铭轩便撤去了禁制,依照方才所言,引着二人向雨林更深处行去。越往里走,空气中残留的冥骸死寂气息越发稀薄,雨林本身蕴含的、未被完全污染的磅礴生机则愈发凸显。参天古木的种类也逐渐变化,多了些叶片宽大、散发着莹莹微光的奇异树种,将昏暗的林下照亮了几分。
约莫前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片由垂挂的发光藤蔓构成的天然帘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位于山谷腹地的开阔地带,仿佛被陨星撞击形成的碗状凹陷。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覆盖了整个谷底、厚厚一层如同绒毯般的苔藓。这些苔藓并非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柔和的月白色,即便在白日,也自行散发着清冷而皎洁的微光,将整个山谷映照得如同沉浸在水银般的月色之中。一些同样散发着星辉或月华的细小花卉点缀其间,随着微风吹过,泛起粼粼光波,宛如将一片微缩的星空星河铺展在了大地之上。
“哇!真的好美!”婉儿忍不住发出惊叹,快步走到苔原边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碰那发光的苔藓。指尖传来温润清凉的触感,一丝丝精纯平和的月华与星辉之力顺着指尖流入体内,让她刚刚突破、尚有些躁动的灵力都平和了几分。
苏雨晴也被这美景吸引,仔细辨认着那些发光花卉的种类,眼中充满了研究者的好奇。
夏思凝立于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地汇聚的月华与星辉虽不如瑶光圣地核心区域那般磅礴,却格外纯净自然,与她修炼的功法极为契合,让她感到通体舒泰,连日前奔波探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她看向苏铭轩:“此地确是灵秀汇聚之所,难得的是这份未经雕琢的自然意趣,苏公子好眼力。”
苏铭轩微微颔首,走到婉儿身边,随意地坐在那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苔原上:“天地造化,自有其理。冥骸急于污染掠夺,却不知守护与顺应,方能得见真谛。”他这话似是点评冥骸,又似蕴含着一丝道韵。
婉儿在他身旁坐下,感受着身下苔原传来的宁静力量,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景象,只觉得心中一片澄澈安详。她取出茶具,就着这天地间的“月光”与“星辉”为背景,重新烹煮起茶水,这一次,她选用的茶叶是一种自带清凉属性的“寒星叶”,水则是取自旁边岩壁上渗出的、蕴含着淡淡灵气的山泉。
茶成,汤色清亮,带着一丝寒星叶特有的冷冽清香。婉儿先给苏铭轩奉上一杯,又为夏思凝和苏雨晴斟上。
四人便在这如梦似幻的月光苔原上,暂时放下了冥骸的阴谋、遗迹的传闻,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品茗,静坐,偶尔交谈几句,内容也不再是打打杀杀或势力纷争,而是婉儿向夏思凝请教某种西域香料的特性,或是苏雨晴分享她对新发现灵植的药理推测。
苏铭轩大多时间只是静静听着,看着婉儿与夏思凝、苏雨晴轻声交谈的侧影,看着这片被他从冥骸污染中挽救回来的净土,眼神深邃。超脱之路,若只有无尽的征战与闭关,未免太过枯燥冰冷。眼前这般景象,身边之人的笑颜,或许才是他愿意守护这一切,并带着他们一同前行超脱的真正意义。
夏思凝品着杯中带着丝丝凉意却回味甘醇的茶汤,感受着身下月光苔传来的宁静力量,看着身旁慵懒中带着不容置疑强大的苏铭轩,以及灵秀天成、成长飞速的婉儿,心中亦是一片宁静。与这二人相处,虽时常被其惊人的实力与牵扯的因果所震撼,但这份基于实力对等与理念相合而产生的松弛与信任,却是她在勾心斗角的圣地高层中极少感受到的。
“说起来,”夏思凝放下茶杯,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声音轻柔,并未打破此时的宁静氛围,“那‘寒月玄宗’的传闻,若属实,其宗门核心禁地据说名为‘广寒宫’,并非建于山巅,而是隐于一处万载不化的‘玄冰洞天’之内。洞天之中,不仅蕴含极寒太阴之力,更生有一种名为‘月魄炎’的奇异火焰,外形如冰晶凝聚,触之却灼魂蚀骨,对淬炼神魂、纯化太阴本源有奇效。”
她这番话,像是在分享一则趣闻,却又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之前情报中缺失的细节,将“寒月玄宗”与“极寒火焰”的信息具体化了些许。
婉儿听得入神,好奇道:“月魄炎?火焰怎么会像冰晶呢?还能淬炼神魂?好奇妙!”
苏铭轩指尖捻着一片散发着微光的苔藓,目光微动:“冰肌玉骨,内蕴炎精。物极必反,阴极阳生。太阴之力凝练到极致,衍生出此种异火,倒也符合天道平衡之理。”他看向夏思凝,“看来瑶光圣地对此遗迹,也并非全无了解。”
夏思凝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圣地古籍浩如烟海,偶有提及罢了。毕竟涉及太阴星力,总会多留意几分。只是记载残缺,真假难辨,或许只是前人臆想。”她巧妙地将信息来源归于圣地藏书,既解释了情报来源,又保持了适当的模糊。
苏铭轩不再多问,将手中的苔藓轻轻放下。无论这情报是瑶光圣地早有记载,还是夏思凝动用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渠道,其指向性都很明确——这处遗迹,值得一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上方稀疏的林冠勉强洒落)渐渐消散,谷底的月光苔原却愈发璀璨明亮,真正的夜幕开始降临。点点繁星在天穹之上浮现,与地面上的“星河”交相辉映,美得令人窒息。
四人并未再多言,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享受着这份大战过后、新征程前的宁静。茶香、星光、月辉、还有身边可信之人,共同勾勒出一幅足以抚平任何焦躁的画卷。
然而,无论是苏铭轩还是夏思凝都清楚,这份宁静只是暂时的。北域千山雪涧的异常,冥骸的动向,以及那可能存在的寒月玄宗遗迹,都预示着新的风波即将涌起。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可以暂且放下一切,心无旁骛地,共饮这一片星辉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