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好。
苏铭轩果然如约,带着婉儿出了苏家,慢悠悠地向着云渊城最繁华的商街走去。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衫,双手负后,神态悠闲。婉儿则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崭新衣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眉眼间的灵动与那天然的媚意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但在看到她身前的苏铭轩时,又都慌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苏铭轩昨日只手擎天、捏碎魔神的景象虽被下令禁言,但那无形的威压与敬畏早已深植人心。此刻他走在街上,所过之处,人群皆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路,喧闹的街市在他经过时都会出现片刻的寂静,待他走远,才重新恢复嘈杂。
对此,苏铭轩恍若未觉,依旧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街边各式各样的店铺摊贩,偶尔还会停下脚步,买上一串糖葫芦或者一个造型奇特的泥人塞到婉儿手里,仿佛真的只是出来游玩散心的富家公子。
婉儿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很快便被街上的热闹和苏铭轩的轻松态度所感染,小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好奇地左顾右盼,接过糖葫芦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少爷,您看那个面具,好漂亮!”
“少爷,那家点心铺子的香味好特别!”
“少爷……”
她清脆的声音如同欢快的溪流,驱散了昨日残留的最后一丝阴霾。
苏铭轩含笑看着她,眼神温和。他要的,就是婉儿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两人一路闲逛,最终来到了云渊城最大的绸缎庄——锦绣坊。
锦绣坊门面气派,装潢典雅,进出皆是衣着光鲜的修士或富贵人家。坊内陈列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各色绫罗绸缎,灵光隐隐,华美非凡。
见到苏铭轩二人进来,掌柜的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堆起最热情的笑容,几乎是弓着腰迎了上来:“苏……苏公子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请进,快请进!婉儿姑娘也来了,真是越来越标致了!”
掌柜的显然认出了他们,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坊内其他正在挑选布料的客人,也纷纷投来或好奇、或敬畏、或羡慕的目光。
苏铭轩随意地点点头:“带婉儿去看看新到的云州丝绸。”
“好嘞!您这边请!最好的云州雪缎和流光锦都给您留着呢!”掌柜的亲自引路,将二人带往内间雅室。
就在他们穿过外堂,走向内间门帘之时,一位身着素雅青衣、气质温婉柔美的女子,正抱着一匹水蓝色的布料从内间走出,似乎正要离开。她低着头,步履轻盈,仿佛并未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
双方在门帘处恰好相遇。
青衣女子似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怀中那匹水蓝色的布料一个不稳,向地上滑落。
“哎呀!”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声音如同出谷黄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柔弱。
就在布料即将落地之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随意地一探,便稳稳地托住了那匹布。
出手的自然是苏铭轩。他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顺手而为。
“姑娘,小心。”苏铭轩将布料递还回去,语气平淡。
青衣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她看起来约莫二八年华,眉眼如画,气质温婉如水,一双眸子清澈见底,带着几分受惊后的余悸和感激。
“多……多谢公子。”她接过布料,微微欠身行礼,声音轻柔,带着一种能让人心生好感的亲和力,“小女子柳芸,方才失礼了。”
她的目光在苏铭轩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被他那清俊的容貌和淡然的气质所吸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彩,随即又飞快地垂下眼帘,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更添几分娇柔。
整个过程自然无比,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意外邂逅。
然而,在苏铭轩的感知中,就在这女子抬头与他对视的瞬间,一股极其隐晦、与昨日试图侵蚀婉儿心神的同源,但更为精妙、更善于伪装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蛛丝,试图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灵觉。
这股力量并非直接的攻击,更像是一种“信息素”的释放,传递着“无害”、“亲和”、“值得信任”甚至一丝“惹人怜爱”的暗示,旨在降低目标的警惕心,为其后续可能的“蚀心”手段铺路。
‘来了。’苏铭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并未多言。
那自称柳芸的女子见苏铭轩反应平淡,也不纠缠,再次道谢后,便抱着布料,步履轻盈地离开了锦绣坊,消失在门外的人流中。
从始至终,她的表现都完美无瑕,像一个偶然邂逅的、有些冒失但礼貌温柔的普通女修。
“少爷,那位柳姑娘……长得真好看,气质也好温柔。”婉儿看着柳芸离去的方向,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单纯的欣赏。
苏铭轩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意有所指地道:“是啊,看起来很‘无害’,很‘温柔’。”
他特意在“无害”和“温柔”上加了重音,但婉儿似乎并未听出弦外之音,依旧沉浸在挑选漂亮布料的兴奋中。
掌柜的在一旁赔着笑,连忙引着二人进入雅室,将最好的几匹云州丝绸一一展示出来。雪缎洁白如雪,触手生温;流光锦在不同光线下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美轮美奂。
婉儿很快便被这些精美的布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与掌柜的讨论着哪种颜色和材质更适合做什么款式的衣裙。
苏铭轩坐在一旁,端起侍女奉上的香茗,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灵觉早已如同无形的大网,锁定了那个刚刚离开的“柳芸”。
在他的“视野”中,那柳芸离开锦绣坊后,并未走远,而是拐进了几条街外一条僻静的小巷。她的气息瞬间变得飘忽不定,那层温婉柔美的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漠然。她快速更换了外袍,改变了发髻,甚至面容骨骼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容貌普通、毫不起眼的妇人,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千面幻形术……寂灭深渊‘诡面’一脉的招牌伎俩。”苏铭轩心中了然,“看来,这个‘柳芸’,就是‘蚀心’计划派来的第一个执行者,或者说,试探者。”
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先尝试接触他本人,利用精心伪装的外表和气质,试图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初印象”,为后续可能的接近埋下伏笔。同时,也在试探他的反应和警惕性。
“手段尚可,可惜,选错了对象。”苏铭轩抿了一口茶,心中毫无波澜。
在他这尊早已看透万物本质的混沌根源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柳芸的灵魂本质,早已被寂灭之力侵蚀改造,看似鲜活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片冰冷与死寂的空洞。
“少爷,您看这匹湖水绿的怎么样?衬婉儿的肤色吗?”婉儿抱着一匹布料,兴冲冲地跑到苏铭轩面前,期待地问道。
苏铭轩睁开眼,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目光柔和下来。
“甚好。”他点头,“喜欢就都包起来。”
“啊?都……都包起来?太多了少爷!”婉儿连忙摆手。
“无妨,慢慢穿。”苏铭轩笑道,“我的婉儿,值得最好的。”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宠溺。
婉儿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心中如同喝了蜜一般甜,将那什么柳芸、什么烦恼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婉儿重新变得明亮灿烂的笑容,苏铭轩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想玩?那就陪你们玩玩。’
‘不过,想动我身边的人,就得做好被连根拔起的准备。’
‘诡面?下一个被捏碎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