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通过者,脸色煞白、几乎虚脱地踏出光门时,第二轮考核正式结束。原本的十七人,此刻只剩下九人。问心路的残酷可见一斑,有八人或因道心不稳,或因沉沦幻境过深,被云胤真人判定为失败,黯然退场。
留下的九人,无疑是云渊城这一代真正的翘楚。然而,此刻这九位天才的脸上,却难见多少喜悦。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那个自始至终都显得格格不入的青衫少年身上。
十息破问心路!
这个记录,如同一个无法逾越的神话,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林惊雷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李沐风抚琴的手指微微颤抖,赵灵儿抿着唇,眼神复杂。他们拼尽全力,在心魔幻境中挣扎搏杀,才得以脱身,而对方……却像是散步般走了个过场。
这已经不是天赋的差距,而是本质的鸿沟。
云胤真人目光扫过台下九人,最终定格在苏铭轩身上,脸上露出一抹堪称和煦的笑容:“苏铭轩。”
“嗯?”苏铭轩正从婉儿手中接过第二块糕点,闻言抬头,嘴里还咀嚼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如此作态,让其他几位天才眼角直抽。面对瑶光圣地使者的点名,竟敢如此怠慢?
云胤真人却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觉得此子率真坦荡,不拘小节,更显道心通透。他温声道:“你于两轮考核中,表现卓绝,远超同侪。老夫以瑶光圣地外门执事之名,特准你无需进行后续考核,直接获得内门弟子资格,并可随老夫即刻返回西域圣地,接受进一步栽培。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直接内门弟子!无需后续考核!即刻前往西域圣地!
这是何等殊荣!瑶光圣地的内门弟子,其地位恐怕比云渊城主还要尊崇!而且是由外门执事亲自邀请,这待遇,简直闻所未闻!
林霸天等家主脸色变幻,既有对苏家的羡慕,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苏家,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苏擎天激动得浑身微颤,几乎要替儿子答应下来。这是天大的机缘!
然而,苏铭轩却只是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然后才看向云胤真人,语气平淡地反问:“去西域?现在?”
“正是。”云胤真人含笑点头,“圣地资源远非此地可比,更有名师指点,可让你少走弯路,直指大道。”
苏铭轩歪了歪头,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不去。”
“什么?!”
这一次,不仅仅是全场哗然,连苏擎天都差点惊叫出声!云胤真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为何?”云胤真人下意识问道,他实在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麻烦。”苏铭轩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理由,“西域太远了,懒得跑。而且,我这里还有点小事没处理完。”
他所谓的小事,自然是指那隐藏在暗处,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的界外黑手,以及婉儿体质的问题。在他看来,跑去西域瑶光圣地,远不如待在云渊城守株待兔,顺便解决身边的小麻烦来得轻松自在。
麻烦?懒得跑?有点小事?
所有人都被这番言论震得外焦里嫩。这可是瑶光圣地的内门弟子资格!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挤破头皮都得不到的机缘!在他口中,竟然成了“麻烦”?
林惊雷等人更是气得差点吐血,他们拼死拼活争取的机会,在对方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这种无形的蔑视,比任何言语的打击都要来得沉重。
云胤真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荒谬感,试图劝说:“苏小友,修行之路,机缘稍纵即逝。圣地之中,有无数先贤典籍,有浩瀚法则秘境,有……”
“不去。”苏铭轩再次打断,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等我哪天心情好了,或许会去西域逛逛,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云胤真人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口。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不识抬举”却又让他无可奈何的天才。强行带走?且不说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背景可能带来的风险,单是这份心性,强行带走恐怕也非良策。
“既然如此……老夫尊重你的选择。”云胤真人终究是见过大风浪的,很快调整好心态,只是语气中不免带上一丝遗憾,“瑶光圣地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这块令牌你且收下,持此令,可在西域任何瑶光圣地据点获得帮助,也算结个善缘。”
他抛出一块非金非玉、刻有瑶光星辰图案的令牌,飞向苏铭轩。
苏铭轩随手接过,看也没看就塞进了怀里,仿佛收下的只是一块普通石头。“行,谢了。”
云胤真人嘴角微微抽搐,不再多言,将目光转向其余八人,开始宣布后续的考核安排。只是经此一遭,后续的考核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色彩。
苏铭轩则对后续的事情彻底失去了兴趣,对苏擎天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婉儿直接离开了演武场。
回到苏家小院,苏擎天终于忍不住,急切地问道:“轩儿,你……你为何要拒绝云胤真人?那可是瑶光圣地啊!”
苏铭轩躺在自己的专属躺椅上,懒洋洋地道:“爹,树大招风。你儿子我这么优秀,去了圣地,肯定一堆麻烦事,哪有在家里躺着舒服?”
苏擎天:“……” 他竟无言以对。
“况且,”苏铭轩目光望向城西某个方向,眼神微冷,“有些苍蝇还没拍死,我走了,谁来看家?”
苏擎天心中一凛,联想到之前儿子遭遇的袭杀,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只是心中的忧虑更深了。
是夜,月明星稀。
云渊城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暗地里的波涛却愈发汹涌。
城主府密室,林霸天脸色阴沉:“苏家小子竟拒绝了圣地!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他面前,一个模糊的黑影微微晃动。
李家,李沐风对月独酌,琴置于一旁,眼神深邃:“苏铭轩……你拒绝的如此干脆,是自信,还是另有倚仗?这云渊城的水,看来比我想象的更深。”
赵家,赵灵儿在月光下练剑,剑光愈发凌厉,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决绝:“不去圣地又如何?我赵灵儿,一样能走出自己的剑道!”
而与此同时,在那间药材铺后院。
灰袍人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和伤势而不停颤抖。他的面前,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由无数扭曲阴影凝聚而成的、不断蠕动变化的虚影。虚影散发出比灰袍人强大十倍、百倍的冰冷死寂气息,仅仅是存在,就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废物!”“阴影虚影”发出如同亿万灵魂哀嚎凝聚而成的精神冲击,“连一个下界‘钥匙’都无法捕获,反而被打上标记,暴露行踪!”
“伟大的‘蚀界’尊者……恕罪……目标……他……他太……”灰袍人瑟瑟发抖,语无伦次。
“不必说了!”“蚀界”尊者打断他,“计划有变。既然无法暗中捕获,那便……强行夺取!‘降临仪式’准备得如何?”
“回……回尊者,已准备八成……但能量……还差很多……”
“能量?”“蚀界”尊者发出令人牙酸的冷笑,“这满城的生灵,以及那些所谓的天才气运,不都是最好的祭品吗?趁着瑶光使者尚未离开,正好一并收割!启动‘万灵寂灭大阵’,以云渊城为祭坛,接引本尊部分力量降临!本尊倒要看看,那个‘钥匙’,如何抵挡!”
灰袍人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疯狂的虔诚:“谨遵尊者法旨!”
“去吧,完成最后的准备。待时机一到,便是此界……寂灭之始!”
阴影虚影缓缓消散,后院重新被黑暗笼罩,只留下灰袍人粗重的喘息,以及那弥漫不散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
云渊城的夜空,明月依旧,却仿佛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一场针对整个城池,乃至天苍大界东域的巨大阴谋,终于撕开了最后的伪装,露出了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