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间小院折腾了小半年,总算能住人了。倒座房的墙面刷得雪白,新糊的窗纸透着亮;耳房改成了储物间,码着从信托商店淘来的旧木箱;院里的老槐树底下,支起了块青石板,将来能当饭桌;墙角的月季抽出了新枝,是前阵子从王秀莲家分的秧,沾着晨露,看着精神得很。
“小凯,这牌儿钉得周正!”周建设扛着个红布包进来,里面是王秀莲连夜绣的门帘,红底金线,绣着“吉祥如意”四个字,“你婶子说,暖房得有个红物件,图个吉利。”
周凯接过来,往门框上一挂,红得晃眼:“婶子有心了。”他往院里扫了眼,小叔带来的八仙桌已经摆好,是从周建设家挪来的,桌面擦得锃亮;傻柱抱着两摞碗碟跑进来,碗沿还沾着水珠:“凯哥,我娘说这是她压箱底的细瓷碗,专门给你暖房用的!”
院里渐渐热闹起来。前院的刘海中带着大儿子刘光齐来了,手里拎着瓶二锅头:“小周,乔迁之喜,喝点!”他嗓门大,一进门就嚷嚷,“你这院比我那屋亮堂十倍,回头我也跟你学学,把我那猪圈拆了改菜园!”
中院的易中海来得晚,手里攥着个布包,打开是套崭新的螺丝刀:“小周,知道你爱琢磨手艺,这是我托人从上海捎的,合金头的,耐用。”他往屋里扫了眼,见陈设简单却整齐,点点头,“住得踏实比啥都强。”
聋老太太被二大妈扶着,颤巍巍地进门,手里捏着个红包:“给……给小周的,添……添福气。”周凯赶紧接过来,塞给老太太两块水果糖,她含在嘴里,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贾张氏也来了,身后跟着蔫头耷脑的贾东旭。她没带东西,进门就往桌上瞅,见摆着花生瓜子,伸手就抓了一把塞进兜里:“小周真能耐,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房了,不像我们家东旭,连个对象都找不到……”话没说完,就被易中海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
周凯看着这些邻居想到还好吧,这些人不像那些小说里的那么魔幻啊,整天屎尿屁。
许大茂穿着的确良衬衫,背着个军挎包,见了傻柱就翻白眼:“柱子,你这衣服上还沾着食堂的油星子,别蹭脏了周哥的新家具。”傻柱刚要回嘴,被周凯按住了——今天是好日子,犯不着置气。
晌午时分,工友们也来了。刘师傅拎着个网兜,里面是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昨儿跟李怀德去渔场拉货,顺手钓的,给你添道菜。”司机班的大刘扛着箱啤酒,笑哈哈地喊:“小周,今儿不醉不归!”
周凯请了胡同口饭馆的师傅来掌勺,大铁锅支在院里,炒得滋滋响。肉片炒蒜苗、红烧鲫鱼、白菜炖豆腐……菜一盘盘端上桌,香气飘出半条胡同。两桌人坐得满满当当,厂里的工友和院里的街坊混着坐,起初还有点拘谨,几杯酒下肚,话就多了起来。
“小周这孩子,打小就实诚。”周建设端着酒杯站起来,眼圈有点红,“他爹娘走得早,我这当小叔的没少操心,现在有自己的家了,我……我高兴!”
刘师傅跟着站起来,拍了拍周凯的肩膀:“在厂里,小周是好徒弟;在院里,肯定是好邻居。来,干杯!”
满院的人都跟着举杯,玻璃杯碰得叮当作响。周凯喝了口酒,热辣辣的暖流从喉咙淌到胃里,看着满院的笑脸,心里又暖又酸——穿越到这个年代,他最缺的就是家的温度,今天这两桌饭,总算填补了些空白。
酒过三巡,刘海中开始吹嘘自己当年在锻工车间的威风,说得兴起,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疤:“这是当年钢水烫的,现在看,就是勋章!”易中海在一旁听着,偶尔插句嘴,说的都是厂里的旧事,引得老工友们频频点头。
傻柱和许大茂不知咋又较上劲了,比赛喝酒,傻柱喝得脸通红,还梗着脖子喊:“我……我还能喝!”许大茂也没好到哪去,说话都打晃,却不忘损傻柱:“你……你就会吃,除了吃啥都不会……”
周凯笑着劝开两人,刚要坐下,就见刘兰提着个布包站在院门口,脸红红的,手里的包捏得紧紧的。
“刘兰?你咋来了?”周凯有点意外。
“李……李主任说你暖房,让我……让我送点东西。”刘兰把布包递过来,里面是一摞崭新的粗布手帕,“我自己绣的,不……不值钱。”说完,不等周凯道谢,转身就跑了。
周凯捏着帕子,上面绣着简单的兰花,针脚细密,心里有点暖。他把帕子放进抽屉,回头看见院里的人还在热闹,傻柱正给聋老太太夹鱼,许大茂在跟刘师傅请教开车的技巧,贾张氏则在跟二大妈念叨着什么,嘴角挂着笑——难得没吵架。
夕阳西下时,客人们渐渐散去。周凯送刘师傅到门口,师傅拍着他的胳膊:“好好过日子,有空带那乡下姑娘来认认门。”
“哎。”周凯应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收拾完院子,天已经黑透了。周凯坐在新铺的床沿上,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虫鸣。他摸出枕头底下的照片——是上次借刘师傅的相机,在昌平乡下给秦怀茹拍的。照片上的她站在枣树下,穿着蓝布褂子,手里攥着个红苹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辫梢的红绳在风里飘。
他把照片凑近灯看,心里甜丝丝的。还有两天,就能去接她进城了。他已经想好了路线:先去北海公园划船,她肯定没坐过;再去王府井的照相馆,拍张合影;中午去吃卤煮,她上次说“闻着就香”;下午去新华书店,给她买那本带插图的诗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块亮斑。周凯把照片小心翼翼地夹进日记本,又想起秦怀茹送他的那双布鞋——针脚有点歪,却是她熬了三个晚上纳的,鞋底还绣了个小小的“凯”字。
“秦怀茹……”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新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带着烟火气,可只有想到她,这屋子才真正有了“家”的味道。他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心里的盼头像院里的月季,一点点往上冒,盼着周日快点来,盼着能牵着她的手,走在城里的街上,告诉所有人,这是他想共度余生的姑娘。
夜渐渐深了,四合院里的鼾声、咳嗽声、婴儿的哭声,混着远处工厂的汽笛声,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周凯新家里,一盏灯亮到很晚,灯下的人,心里装着个乡下姑娘,装着满当当的念想,睡得格外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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