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下班路过95号四合院时,正撞见刘海中穿着件簇新的中山装,被一群邻居围着往墙上贴“大院管理规定”。红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每日早六点集体学习红宝书,晚八点汇报思想动态,缺席者按‘思想落后’处理”。
“刘大爷现在可是一大爷了!”旁边有人谄媚地笑,“以后院里的事,就全听您的!”
刘海中捋着袖子,脸上泛着红光,嗓门比平时高了八度:“那是自然!我刘海中当这个一大爷,就是要带领全院响应革命号召,肃清一切落后思想!”他瞥了眼围观人群里的易中海,眼神里带着得意——这位以前说一不二的老一大爷,如今缩在墙角,连头都不敢抬。
周凯心里叹了口气。这四合院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易中海靠着“德高望重”压着刘海中,现在风向一变,刘海中仗着革委会小组长的身份,硬生生把易中海挤下了台,连体面都没给留。
“哟,这不是周处吗?”许大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胳膊上的红袖套格外显眼,手里还拿着个铁皮喇叭,“路过怎么不进来坐坐?咱院刚选了新领导,正想请您来指导指导工作呢。”
周凯转过身,看见许大茂身边跟着两个年轻人,是他新拉拢的“革命小将”。“三大爷现在也是领导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那是!”许大茂挺了挺胸脯,“院里响应‘老中青结合’的号召,选我当三大爷,协助刘大爷管理院务。”他压低声音,带着炫耀的口吻,“前两天闫锡贵那老小子,被他儿子举报是‘小业主’,革委会已经把他全家超了,这位置正好空出来。”
周凯皱了皱眉。闫锡贵虽说爱算计点小利,却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如今被亲生儿子举报,落得这个下场,实在让人唏嘘。
“院里现在就剩你和刘海中两个大爷了?”
“可不是嘛。”许大茂笑得得意,“以后院里的事,我和刘大爷说了算。谁要是敢不听话,就给他们贴大字报,送革委会批斗!”他正说着,忽然瞥见院里的槐树下,傻柱蹲在那里抽烟,赶紧提高了嗓门,“傻柱!还在那儿偷懒?赶紧把院里的标语刷一遍,字写大点,让全胡同都看看咱院的革命热情!”
傻柱没动,只是狠狠吸了口烟,烟圈在他眼前散开,像个解不开的愁结。周凯看着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昨天在厂里听食堂师傅说,傻柱因为带了点剩菜回家,被许大茂抓住把柄,说他“盗窃集体财产”,关了一天小黑屋。要不是易中海背着聋老太太去革委会求情,老太太跪在李怀德办公室门口哭着说“要关就把我这把老骨头一起关进去”,李怀德嫌烦,怕是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周处,您别理他。”许大茂见傻柱不动,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以前总跟我作对,现在落到我手里,不多‘改造’改造怎么行?”
周凯没接话,径直往傻柱走去。“还好吗?”
傻柱抬起头,眼里布满红血丝,看见是周凯,苦笑了笑:“没事,死不了。”他掐灭烟头,声音沙哑,“许大茂那孙子,就是故意找茬。不就是带了点剩菜给老太太吗?至于把我关小黑屋?”
“他现在是三大爷,手里有点权,就想公报私仇。”周凯在他身边蹲下,“忍忍吧,别跟他硬碰硬。”
“忍?我忍了他多少年了!”傻柱猛地站起来,拳头攥得咯咯响,“他偷我对象,抢我工作,现在还敢这么欺负我!要不是看老太太年纪大,我早一拳揍扁他了!”
“你揍他,正中他下怀。”周凯拉住他,“他巴不得你动手,好给你扣个‘反革命’的帽子,把你彻底打倒。你要是倒了,老太太怎么办?”
傻柱的动作顿住了,眼里的火气渐渐消了下去,只剩下无奈的颓唐。他知道周凯说得对,现在的许大茂,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能靠拳头解决的对手了,他背后有革委会,有李怀德,捏死自己就像捏死只蚂蚁。
“易大爷呢?”周凯转移话题。
“在屋里呢。”傻柱往易中海家的方向瞥了一眼,“自从被刘海中挤下来,就天天关着门,跟丢了魂似的。也是,当了一辈子大爷,临了落得这下场,心里不好受。”
周凯点点头。易中海一辈子精于算计,总想着靠“德高望重”拿捏院里人,却没料到时代变了,他那套“以德服人”在红袖套面前,连屁都不是。
“周处!傻柱!你们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刘海中的声音传来,他手里拿着根棍子,正往这边走,“是不是在说我坏话?我告诉你们,现在院里我说了算,谁敢不服从管理,我就上报革委会!”
许大茂也跟着起哄:“刘大爷说得对!傻柱,赶紧去刷标语,不然我现在就去找李主任,说你消极怠工!”
傻柱咬了咬牙,刚想发作,被周凯按住了。“我知道了,这就去。”周凯对着刘海中和许大茂说,“傻柱身体不舒服,我让他歇会儿就去。院里的标语要是不够颜料,去后勤处找老张领,就说是我说的。”
刘海中和许大茂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周凯毕竟是厂里的副处长,比他们这“院领导”有实权,真闹起来,他们未必占理。
“看在周处的面子上,就再给你半小时!”刘海中撂下句话,带着许大茂往院里走,一路上还在跟邻居吹嘘自己如何“镇压反革命”,声音刺耳得很。
傻柱望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啐了口:“什么东西!”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周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刚才去看老太太了,她让你晚上过去一趟,给你留了窝窝头。”
傻柱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在这院里,也就聋老太太还真心疼他。
“周处,谢谢你。”他声音有些哽咽,“要不是你……”
“谢什么。”周凯笑了笑,“都是街坊。你记着,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许大茂和刘海中蹦跶得越高,摔得就越惨。等风头过了,谁还记得他们是谁?”
傻柱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去工具房拿刷子和颜料。夕阳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虽带着疲惫,却比刚才多了点韧性。
周凯走出四合院时,听见许大茂正在用铁皮喇叭喊口号,声音震得墙皮都快掉了。他回头望了一眼,这院子里的人,好像都被这场狂潮裹挟着,露出了最真实的嘴脸——刘海中的贪婪,许大茂的卑劣,易中海的落寞,傻柱的挣扎……
但他也看见了微光。傻柱对聋老太太的孝顺,易中海在关键时刻还肯为傻柱求情,甚至连周凯自己,也忍不住想护着这些在乱局中挣扎的人。
或许,这就是人性。再黑暗的时代,也总有一点善意藏在角落里,像寒冬里的火苗,虽然微弱,却能让人熬下去。
走到胡同口,周凯看见卖糖葫芦的老汉正在给孩子递糖葫芦,嘴里还念叨着“为人民服务”。孩子奶声奶气地跟着念,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他忽然觉得,不管四合院有多乱,厂里有多糟,只要还有这样的笑声,就总有熬出头的那天。
许大茂和刘海中的巅峰,不过是乱世里的一场闹剧。而那些守住本心的人,哪怕暂时困顿,也终会等到云开雾散的日子。
周凯加快了脚步,家里的灯还亮着,秦淮茹和孩子们一定在等他吃饭。比起四合院的喧嚣,他更珍惜家里那盏灯的温暖。
至于院里的那些人和事,就让他们在自己的轨道上折腾吧。他只需要守好自己的小日子,护好该护的人,就足够了。
夜色渐浓,四合院的口号声还在继续,却渐渐被远处的虫鸣淹没。周凯知道,再长的黑夜,也会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