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16
时间像骤然凝固的冰。巨大的地下实验室里，只有各种仪器低沉运行的嗡鸣，以及营养液中气泡上升时发出的、令人窒息的细微咕噜声。
墨玄奕转过身，那双纯粹漆黑的瞳孔，隔着一排排闪烁着幽光的培养舱，精准地锁定了我。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观察实验样本般的专注。他苍白修长、带着金属关节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轻轻一点。
呜——呜——呜——
刺耳的红色警报灯瞬间在整个实验室顶部疯狂旋转闪烁，将一切染上不祥的血色！
【警告：未授权访问！】 【警告：核心区入侵！】 【防御协议启动！】
冰冷的电子女声取代了嗡鸣，在空旷的空间里尖锐回荡。
我身后那扇正在闭合的厚重气密门，猛地加速，“轰”一声彻底锁死！金属撞击的回音震得我耳膜发麻。
完了。
退路已断。
00:01:59
墨玄奕没有动。他甚至没有叫警卫。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什么，或者……评估什么。
他的视线，越过中间无数的仪器，最终落在我紧紧攥着的右手上——那枚从钟摆里取出的、沾着油污的金属“钥匙”。
他极其缓慢地、歪了一下头，颈关节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声。
然后，他抬起那只半机械的手，朝着我的方向，虚空地——招了招。
像一个召唤，又像一个挑衅。
【防御协议：活性抑制气体释放。倒计时：10秒。】
电子音冷酷地报时。
天花板四周突然打开无数细小的孔洞，发出嘶嘶的泄气声！一股淡淡的、带着甜杏仁味的白色气体开始迅速弥漫！
不能呼吸！
我猛地屏住气，视线因恐慌和缺氧开始模糊眩晕。目光疯狂扫视四周，寻找任何一丝生机！
左边！一排半人高的圆柱形营养舱！其中一个舱体似乎因为刚才的警报或者别的故障，舱门上的红色指示灯正在急促闪烁，密封条似乎有些松动，微微冒着气泡！
就是那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撕下旗袍下摆早已破烂的布料，捂住口鼻，猛地朝着那个故障的营养舱冲去！
脚下地面突然传来剧烈的震动！
轰隆！
我侧前方的一个培养舱突然爆裂！强化玻璃炸开，粘稠的营养液和里面那个扭曲的、多肢的怪物残骸猛地泼洒出来，溅了我一身腥臭粘滑！
是防御协议的一部分？！它在无差别摧毁实验体？！
00:01:30
我踉跄着躲开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和蠕动的组织，扑到那个指示灯闪烁的营养舱前！手指胡乱地在那布满粘液的操控面板上拍打、撬动！
咔！
舱门弹开了一条缝！
里面是空的！只有残留的、冰冷的营养液！
我想也没想，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反手拼命将沉重的舱门往回拉！
就在舱门即将合拢的瞬间，我最后瞥了一眼实验室深处。
墨玄奕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弥漫的白色抑制气体已经模糊了他的身影，只有那双纯黑的、非人的眼睛，透过气体的帷幕，依旧清晰地、冰冷地注视着我这边。
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扭曲的弧度。
像是在……期待？
砰！
舱门彻底合拢。
外部世界的尖锐警报声、爆炸声、气体嘶嘶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被扭曲的回响。
逼仄、黑暗、冰冷、滑腻。浓烈的营养液腥味和残留的消毒水味几乎让我呕吐。我蜷缩在狭窄的空间里，肺部火辣辣地疼，拼命抑制着咳嗽的欲望，耳朵紧贴着冰冷的舱壁，听着外面的动静。
爆炸声似乎停止了。抑制气体释放的嘶嘶声也渐渐减弱。
只有警报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入侵者定位……清除程序……】
电子女声断断续续。
突然！
我所在的这个故障营养舱的外部操控面板，发出了一阵不稳定的、噼啪的电流声！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亮起了一片乱码，然后极快地跳出一行指令般的文字，又瞬间消失！
【指令接收：强制唤醒。序列：L-07。】
【生物扫描确认：非匹配样本。错误。错误。】
【备用协议启动：链接……建立……】
我手腕上那块一直沉默显示着倒计时的电子表，屏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的幽蓝光芒！
无数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冲刷着屏幕，几乎要溢出来！紧接着，表壳传来一阵高频震动，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电流感猛地窜上我的手臂，直冲大脑！
“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感觉太阳穴像被两根烧红的针狠狠刺入！
眼前不再是黑暗的舱壁。
无数破碎的、扭曲的、高速闪回的图像和信息流，不受控制地强行涌入我的意识！
—— 冰冷的实验台，无影灯刺眼的光，林静语苍白平静的睡颜，各种电极和管线连接着她的头颅… ——一份标题为《第VII类接触者潜能激发与意识上传可行性》的绝密报告，签署人：墨玄奕… ——高天骐站在一个巨大的监控屏幕前，屏幕分割成无数小块，其中一块，正显示着我蜷缩在这个营养舱里的实时热成像！他对着通讯器冰冷地说：“…样本活性稳定，‘钥匙’已确认携带，‘涅盘’最终阶段可以…” ——林深的身影出现在一条黑暗的管道里，正艰难地攀爬，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丝，眼神却异常锐利，他对着一个微型麦克风低吼：“…干扰只能维持三分钟！姐！信…”
信息流疯狂冲击，头痛欲裂！
就在我几乎要昏厥过去时，所有的图像和声音骤然消失。
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冰冷的、仿佛直接印在脑子里的三维结构图——是这座地下实验室的详细架构图！一条蜿蜒的、标红的路径正在图中亮起，从我所处的营养舱位置，一路向下，延伸到一个标注着【核心处理单元：意识桥接器】的房间！
路径的终点，是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
旁边标注着两个字：
【钥匙】。
砰！砰！砰！
沉重的、机械的撞击声猛地在我藏身的营养舱外响起！整个舱体剧烈震动！
【清除程序：物理破除。】
电子音在外面响起。
舱门正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砸击，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凹陷！
我没有时间了！
那个结构图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出口！这个故障的营养舱底部，有一个用于维护管道的检修口！直接通向下方那条路径的起点！
我猛地翻身，在滑腻的舱底摸索着，果然找到了一个冰冷的、圆形的金属盖板！
用力拧开！
下面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垂直的、黑暗的维护管道，冰冷的金属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头顶的砸击声越来越响，舱门随时可能被破开！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狭窄的避难所，一咬牙，抓着冰冷的梯子，钻进了那条黑暗的管道。
身体向下滑落。
黑暗和冰冷瞬间包裹上来。
只有手腕上那块表，屏幕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映亮着下方无尽的黑暗，和脑海里那条唯一的、通往未知的路径。
坠落。
仿佛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