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偏殿那场关于红薯的“食品安全”风波,最终以赵文明被陈野用实物和早有准备的应对方案怼得哑口无言、灰头土脸而告终。皇帝李元照那句“其心可勉,但日后还需查证属实再言”,更是如同一声响亮的警钟,敲打在朝堂上所有试图用阴私手段攻讦实干之臣的人心上。
经此一役,陈野和格物院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数据救灾”、“盐碱地里刨金”、“红薯祥瑞”等事迹,连同陈野那“粪勺定乾坤”的痞帅形象,深入人心。就连市井孩童玩耍,也多了个“种红薯打坏官”的游戏。
赵文明称病告假,彻底消失在朝堂视野中,其党羽也暂时收敛锋芒,不敢再轻易捋陈野的虎须。朝堂之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段以格物院和陈野为核心的“实干派”占据上风、大力推进各项新政的时期。
格物院内,更是气象万千。西凉的成功经验被迅速总结、提炼,沈括和李明远牵头,开始尝试构建更复杂的“州郡治理数据模型”;徐元亮从西凉载誉归来,带着更多实地经验和想法,一头扎进了“磁电探索”的深水区,开始尝试用不同金属组合线圈,并设计更精密的装置来捕捉和测量那难以捉摸的“电”;鲁大锤和老王头则带着机械组,对“水力铁牛”和“自行车”进行着近乎痴狂的迭代优化;林三的农艺组也在培育更多适应不同环境的作物品种……
陈野看着院内这派生机勃勃、人人争先的景象,心中豪情与压力并存。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赵文明那条老狐狸绝不会甘心失败,必然在暗中窥伺,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然而,还没等赵文明找到新的突破口,一场来自帝国北疆的紧急军情,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如同凛冬的寒风般,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歌舞升平的京城!
北境急报:蛰伏数年的匈奴左贤王部,趁着秋高马肥,纠结了数个附庸部落,控弦之士超过五万,突然大举南下,突破边境数处关隘,兵锋直指北疆重镇——雁门关!边关守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雁门关外围据点尽失,如今已被团团围困,危在旦夕!请求朝廷速发援兵!
消息传开,举朝震惊!
雁门关乃北境门户,一旦有失,匈奴铁骑便可长驱直入,蹂躏帝国腹地!自先帝晚年以来,北疆承平日久,武备难免有所松懈,谁也没想到匈奴会在此刻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进攻!
朝堂之上,顿时乱成一团。主战、主和、主守的声音吵成一片,却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兵部仓促间能调集的机动兵力有限,且多为内地卫所兵,战力堪忧;从各地调兵则需要时间,远水难救近火;粮草辎重的筹集更是千头万绪……
龙椅上的李元照,看着下方吵吵嚷嚷、却无一人能提出力挽狂澜之策的臣子,年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焦灼和无力。他登基不久,便面临如此严峻的边患,若处置不当,不仅边境生灵涂炭,更将动摇国本!
就在这纷乱之际,一个声音清晰地响起,压过了所有的争论:
“陛下!臣,陈野,愿往北境,解雁门之围!”
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出列请命的陈野身上。只见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侯爵袍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痞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肃杀和决绝。
朝堂上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陈侯爷?你……你去北境?你会打仗吗?”
“格物院固然于国有利,然军国大事,岂同儿戏!”
“此乃刀兵之事,非是鼓捣些奇技淫巧所能应对!”
质疑声、劝阻声此起彼伏。谁都承认陈野能干,能搞发明,能搞经济,甚至能救灾,但打仗?这可是要真刀真枪、尸山血海里搏杀的!他一个靠着“粪勺”和“数据”起家的侯爷,去前线能干什么?给匈奴人表演“磁针狂舞”吗?
就连一些原本支持陈野的官员,也面露忧色,觉得他此举过于冲动。
赵文明虽然称病不在,但其党羽立刻跳了出来,语气看似关切,实则充满讥讽:“陈侯爷忠勇可嘉!然则,兵凶战危,侯爷乃国之干城,身系格物院与新政重任,岂可轻涉险地?若有不测,岂非朝廷巨大损失?还是让专业的将军们去吧!”
陈野面对潮水般的质疑和看似好心的劝阻,面色不变,只是对着御座上的李元照,再次拱手,声音沉稳而有力:“陛下!臣深知兵凶战危,亦非宿将。但正因如此,臣才更要去!”
他目光扫过那些质疑他的面孔,朗声道:“诸位大人觉得臣只会鼓捣奇技淫巧?觉得格物院的东西上不了战场?那臣今日,就要让诸位看看,格物院的‘奇技淫巧’,在战场上,能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他不再废话,直接开始“点兵”:
“第一,臣需要西凉州总兵李锐将军所部骑兵三千!李将军久驻西境,麾下骑兵悍勇,熟悉与游牧民族作战,可为我军锋锐!”
“第二,臣需要工部全力配合,按照格物院提供的图纸和标准,紧急赶制一批军械!”
“第三,臣需要户部拨付银粮,但并非全部用于购买传统粮草,其中一部分,需用于采购西凉特产的‘漠北红’辣酱、压缩沙蒿饼、以及大量羊毛毯!”
“第四,臣需要格物院机械组、医药组、算学组部分人员随行!”
他每说一条,朝堂上的议论声就低一分,等到他说完,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要辣酱?要羊毛毯?要格物院的工匠和郎中?这哪是去打仗,这分明是去郊游吧?!
“陈野!你这是在胡闹!”一位老将军忍不住呵斥道,“军中岂容儿戏!辣酱、羊毛毯有何用?难道你要用辣酱把匈奴人呛死,用羊毛毯把他们捂死吗?”
陈野看向那位老将军,脸上居然又露出了那抹熟悉的痞笑,但眼神却锐利如刀:“老将军,打仗,打的是后勤,是士气,是出其不意!匈奴人骑兵来去如风,我们若一味跟着他们的节奏,只会被拖垮!”
他详细解释道:
“‘漠北红’辣酱,味道浓烈,少量加入军粮,可驱寒开胃,提振士气,在苦寒的北境尤为重要!其强烈的气味,或还可用于某些特定战术!”
“压缩沙蒿饼,体积小,耐储存,能量高,是极好的应急干粮,可减轻后勤压力!”
“羊毛毯轻便保暖,远超普通棉被,能让士卒在寒冷的北境夜晚睡个好觉,保持战斗力!”
“格物院的工匠,可随军维护、改进器械,甚至现场制作一些急需的工具;郎中们则负责战场救护和预防疫病;算学组的人员,可协助进行军情推演、物资调配计算,确保效率!”
他这一番解释,虽然依旧有些“离经叛道”,却逻辑清晰,句句指向提升军队的实际战斗力,尤其是后勤和士气方面,这正是以往容易被忽视的环节。
李元照听着陈野条理分明的陈述,看着他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决绝,原本焦灼的心,竟慢慢安定下来。他想起陈野在西凉创造的种种奇迹,想起他那套“粪勺哲学”背后务实敢为的精神。
“准奏!”李元照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即封云麾侯陈野为北境行军总管,持节,总揽雁门战事!所需兵马、钱粮、人员,各部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皇帝金口一开,再无回转余地。朝堂之上,众人心情复杂地看着陈野。有担忧,有怀疑,也有少数人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或许……这个总能创造奇迹的“痞侯”,真的能再次带来惊喜?
陈野领旨,没有任何耽搁,立刻退出大殿,翻身上马,直奔格物院。
回到格物院,他立刻召集所有核心成员,将北境危急和自己挂帅出征的消息宣布。
院内瞬间炸开了锅!
“侯爷!您真要去北境打仗?”鲁大锤瞪大了牛眼,挥舞着铁锤般的拳头,“带上俺!俺别的不会,就能打铁,给您维护兵器铠甲!”
老王头和张铁臂也激动道:“侯爷,把‘水力铁牛’拉去!就算不能打仗,也能帮咱们修营寨、运物资!”
徐元亮更是跃跃欲试:“侯爷,学生……学生虽不懂打仗,但或许……或许那‘磁电’之力,也能想想办法?”
沈括和李明远则立刻开始整理北境的地图、气候、以及匈奴部落的相关数据,准备为陈野提供信息支持。胡青也带着医药组,开始清点药材,准备急救方案。
陈野看着这群摩拳擦掌、丝毫没有畏惧的部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都别吵吵!老子是去打仗,不是去搞技术展览!”他语气严肃,“鲁大锤,你带几个手艺最好的徒弟,跟着!但不是去打铁,是去给老子维护和改造军械,尤其是弩机!老王、老张,‘铁牛’太笨重,带不了,但你们把其中一些传动和齿轮设计的思路,给老子用到便携的工程器械上!”
“徐元亮,你留下!‘磁电’研究不能停,那是未来的事!北境用不上!”
“沈括、明远,你们也留下,坐镇格物院,继续推进各项研究,同时利用咱们的数据网络,密切关注北境战事和朝廷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过秘密渠道报我!”
“胡青,你带医药组骨干随行!战场救护,至关重要!”
“刘明远,你负责协调后方,确保物资供应畅通!”
他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将格物院的力量进行了最有效的分配。既保证了前线的技术支援,又确保了后院不失。
安排妥当,陈野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这一次,不同以往。是真刀真枪,是要死人的。咱们格物院,平日里搞发明,搞数据,被人说是奇技淫巧。现在,国难当头,就是检验咱们这些‘奇技淫巧’成色的时候了!老子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格物院弄出来的东西,不仅能富民,还能强兵!”
“老子这把‘粪勺’,以前掏吃的,掏穿的,掏未来的。这次,老子要去北境,掏他匈奴人的心肝脾肺肾!让他们知道,犯我大炎者,虽远必诛!”
“愿随侯爷(大人)破敌!”众人齐声怒吼,声震屋瓦,一股肃杀之气,首次在这充满技术氛围的院子里弥漫开来。
陈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院内停放着的那辆改进后的自行车,翻身骑上,对赵虎喝道:“赵虎,点齐护卫,带上第一批紧急物资和人员,随老子先行出发!目标——雁门关!”
夕阳的余晖下,陈野骑着自行车,在一队精悍护卫的簇拥下,冲出格物院,冲出了京城,向着北方烽火连天的战场,疾驰而去。
他的背影,在血色残阳中,拉得很长。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嬉笑怒骂的“痞侯”,而是一个肩负着家国重任、即将奔赴沙场的统帅。
朝堂上的许多人,依旧在怀疑和观望。但格物院的每一个人,都坚信着,他们的侯爷,必将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在那片血与火的战场上,再次书写属于“粪勺”的传奇!
北境的狼烟,已然升起。而陈野这把不一样的“利刃”,已然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