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河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潼川关的风,早已磨尽了最后一丝温存。它从塞外裹挟着粗粝的黄沙,翻过城头低矮的垛口,像无数双枯槁冰冷的手,刮擦着守军龟裂的脸颊和冻得青紫的手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味道——陈旧干涸的血迹被风扬起腥气,铁器锈蚀的阴冷,还有昨日尚未散尽的烽烟,像烧焦的骨头渣子,沉沉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关内,市井萧瑟如死。街道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闭,木板缝隙间偶尔闪过一双惊惶的眼睛,又迅速隐没在深处。一阵寒风卷过空荡荡的长街,卷起几片枯叶和不知哪里来的破布,打着旋儿,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当啷…当啷…” 铁甲沉重地摩擦着。城头守军沉默地移动着,每一步都踏在冻得梆硬的砖石上,声音单调而疲惫。他们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越过垛口,死死钉在关外那片被黄沙涂抹得模糊不清的地平线上。烟尘在那里低低地滚动,如同匍匐的巨兽,不时有几点更深的影子在烟尘边缘幽灵般掠过、隐现,那是蒙古的游骑斥候,如同嗅到血腥的秃鹫,在耐心地逡巡、试探。

赵泓站在城楼最前端的箭垛旁,冰冷的雉堞几乎抵着他同样冰冷的胸甲。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未曾卸下,甲叶缝隙里填满了塞外的沙尘,肩甲上一片深褐色的污迹早已干透,那是数日前一场遭遇战中溅上的血,擦不掉,也无需再擦。他身形站得笔直,像一杆插在城头的铁枪,任凭那带着刀子般锋芒的塞外寒风撕扯着他猩红的战袍披风。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每一次翻卷都像一面挣扎的血旗。

他凝视着远方那翻滚不定的烟尘,眉头深锁,压出一道近乎刻痕般的竖纹。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被冰层覆盖的沉重忧虑,仿佛承载着整个潼川关的重量。他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按在腰间佩刀的鲨鱼皮鞘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感受着皮革下刀柄那沉实冰冷的触感,那是唯一能带来一丝虚假安宁的东西。

忽然,他按着刀柄的手指猛地收紧了。远方烟尘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吞噬的震动。那震动并非来自大地,而是来自空气,一种沉闷、急促、带着金属碰撞锐音的震颤,穿透了呜咽的风声,如同滚雷贴着地面疾驰而来!

“来了!”赵泓低吼出声,声音沙哑,却像投石入水,瞬间激碎了城头死水般的寂静。

城墙上所有疲惫的守军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中,猛地绷紧了身体。原本靠在冰冷箭垛上的脊梁瞬间挺直,一张张被风沙侵蚀、布满疲惫的脸庞骤然转向关外。长久的死寂被彻底撕裂,空气骤然绷紧,弓弦被吱嘎吱嘎地拉开,长矛的枪杆摩擦着垛口的砖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烟尘腾起的方向,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鹰隼。

来了!那沉闷的滚雷声迅速放大、清晰,震得脚下的城墙砖石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烟尘如同一道浑浊的巨浪,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中间劈开!

一彪铁骑撕裂黄沙,如烧红的铁矛般直刺潼川关的北门!为首一骑,马如墨龙,人似铁塔,正是铁马帮帮主雷震!他上身精赤,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贲张,在漫天沙尘中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一道新鲜的刀伤从左肩斜劈至胸口,皮肉狰狞翻卷,鲜血沿着强健的腹肌不断淌下,浸红了马鞍前桥,又被狂风吹成一道道暗褐色的血线。可他浑不在意,手中一口厚背九环砍山刀高高扬起,刀环在疾驰中疯狂碰撞,发出刺耳欲聋的“呛啷”巨响,如同催命的丧钟!

“铁马帮!开——门——!”雷震的咆哮声压过了风声马嘶,如同猛虎啸谷,带着血沫喷溅的嘶哑。

他身后的数十骑帮众,人人带伤,浑身浴血,却同样彪悍如出柙猛虎。马队呈锋矢阵型,死死护卫着中间几辆堆满滚木、火油桶和特制重箭簇的大车。沉重的车轮碾过冻得坚硬如铁的土地,发出沉闷的滚动声。拉车的健马口鼻喷着浓稠的白沫,眼珠赤红,在鞭子和主人的怒吼声中拼死狂奔。

就在马队距离城门不足百步之遥,侧翼烟尘猛地一荡!一小队蒙古游骑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一道沙梁后鬼魅般闪出,弯弓搭箭!

“嗤嗤嗤!” 狼牙箭带着凄厉的哨音,撕裂空气!

“噗!” 一支利箭狠狠扎进雷震身侧一名帮众的后心,那人身体猛地向前一挺,随即软软栽倒马下,瞬间被狂奔的马蹄踏过!

“狗鞑子!!”雷震须发戟张,目眦欲裂。他狂吼一声,双腿狠狠一夹马腹,胯下那匹墨黑神驹长嘶着,竟在疾驰中强行转向,朝着那队游骑斜冲过去!速度丝毫不减,反而更快!人与马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裹挟着死亡风暴的黑影。

蒙古游骑的头领正狞笑着再次搭箭,眼前猛地一黑,劲风扑面!雷震那柄沉重的九环砍山刀已带着劈开山岳的威势,裹着风雷之声,自上而下,斜劈而至!

太快!太猛!

刀光一闪,如同暗夜里炸开一道冰冷的闪电!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那蒙古头领连人带弓,连同他座下战马的半边脖颈,被这狂暴无匹的一刀硬生生劈开!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狂喷而出,在昏黄的沙尘中泼洒开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无头的尸体和被削掉半边脖子的战马轰然倒地,瞬间被紧随其后的铁马帮马蹄踏成肉泥!

雷震刀势未尽,借着冲力,砍山刀顺势横扫!刀环狂震,发出摄魂怪啸!“噗噗”两声闷响,旁边两名刚刚举起弯刀的游骑,连人带臂被斩断,惨叫着栽倒。滚烫的鲜血溅了雷震满头满脸,更添几分地狱恶煞般的凶悍。

“开——门——!”雷震再次咆哮,声浪滚滚,刀锋上粘稠的血珠被狂风吹落,甩在冰冷的城门铁皮上,砸出点点暗红。身后的帮众怒吼着,马鞭疯狂抽打,大车车轮碾过地上的血肉残肢,发出令人牙酸的碾压声。城头守军看得血脉贲张,喉咙里压抑着低吼。

沉重的关门终于在一阵刺耳的机括绞动声中,向内侧裂开一道缝隙!

“轰隆隆——!” 铁马帮连人带车,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气息,狠狠撞入那道不断扩大的门缝之中!沉重的车轮碾过门洞内坑洼的石板路,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在狭长的门洞里反复激荡,震得人耳膜生疼。最后几辆大车冲入的瞬间,“哐当”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巨大的门闩落下,隔绝了关外漫天的黄沙和游骑不甘的唿哨。

关内狭小的瓮城里,气氛却并未因安全抵达而松弛。

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混合着汗味、马匹的膻骚和火油刺鼻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精疲力竭的战马打着沉重的响鼻,口鼻喷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雾团。帮众们纷纷滚鞍下马,有人立刻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有人则强撑着检查同伴的伤势,低沉的痛哼和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地上很快积起一小滩一小滩粘稠的暗红色血泊,在冰冷的石板上缓缓蔓延。

雷震最后一个下马。他高大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左肩那道巨大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搏杀和颠簸,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染红了他半边精赤的上身和裤腰。他随手将沉重的九环砍山刀“哐啷”一声扔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露出底下被汗水和沙尘糊住的脸,对着匆匆赶来的赵泓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声音嘶哑却豪气不减:

“将军!最后一批!滚木、火油、破甲重箭!一根不少,一滴不洒!” 他重重拍了拍身边一辆大车上捆扎得结结实实的滚木,震得车板嗡嗡作响,“狗鞑子的爪子,休想轻易爬上来!”

赵泓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雷震肩上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又掠过地上那些或躺或坐、伤痕累累的铁马帮汉子,最后落在那几辆堆满救命物资的大车上。他脸上紧绷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带着铁甲手套的大手,重重拍在雷震未受伤的右肩上。这一拍,力道沉猛,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将所有的感激、沉重和托付都拍进对方的骨头里。

“好兄弟!”赵泓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摩擦,“潼川关,记下了!”

沉重的关门合拢带来的短暂安全感,如同薄冰般脆弱,迅速被关内另一种更深沉、更黏腻的压抑所取代。这股气息弥漫在靠近西水门的临时伤兵营区,像一块浸透了绝望的湿布,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里曾是关内堆放杂物的几间旧库房,如今门窗洞开,冷风毫无阻碍地灌入。空气里混杂着刺鼻的草药苦涩、劣质金疮药的味道,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与伤口溃烂的腐败气息,像无形的蛛网,缠绕着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

营区内异常空旷。原本预备安置伤员的简陋木板床铺,大半都空置着,冰冷的木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只有角落零星躺着几个伤兵,多是些筋骨劳损或风寒高热的老弱,重伤者寥寥无几。这并非幸事,反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征兆——连日来的小规模接战,冲出去的斥候、守城受伤的士卒,能活着被抬回来的,太少太少了。每一次抬回来的,往往已是冰冷的尸体。死亡在这里变得如此高效而沉默,以至于连伤兵都成了稀缺品。

营区中央,临时搭建的药庐里,火光在泥炉中跳跃,映照着“百草堂”堂主苏妙手沉静的侧脸。她一身素净的青布衣裙,早已沾染了洗不掉的药渍和暗沉的血痕,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绾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光洁的额角。炉上架着一个硕大的陶制药铫,铫口热气腾腾,一股极其辛辣、甚至带着一丝腥气的药味正从中猛烈地弥散出来,霸道地盖过了营区内其他的气味。

苏妙手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柄药勺,缓缓搅动着铫内粘稠的、呈现诡异灰绿色的药汁。她的动作稳定而专注,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凝着化不开的沉重忧色,如同蒙上了一层深秋的寒雾。药汁翻滚,偶尔鼓起一个墨绿色的气泡,随即破裂,散发出的辛辣气味更加浓烈刺鼻,熏得旁边打下手的年轻弟子忍不住偏过头,捂着嘴低低咳嗽了几声。

“堂主…这‘鸩羽清’的气味,也太…”弟子皱着眉,声音带着一丝不适的颤抖。

苏妙手停下搅动,目光落在药铫里那翻滚的诡异药汁上,声音清冷平静,却像冰层下流动的暗河:“鸩鸟羽毒,阴狠诡谲,入血则蚀骨腐髓,沾肤则溃烂流脓。欲解其毒,必用其性更烈、相克相杀之药。”她顿了顿,拿起旁边一个敞开的药匣,里面盛放着一些晒干的、形状奇特、颜色或黑紫或暗红的草药碎屑和几片泛着金属光泽的奇异鸟羽。“此乃‘断肠草’根、‘鬼面蝎’尾针焙粉,以及…取自南疆瘴林深处、以毒虫为食的‘血喙鹮’褪下的毒羽。药性至阳至烈,专克鸩毒阴寒。”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拈起一片薄如蝉翼、边缘却隐隐泛着乌金光泽的“血喙鹮”毒羽,凑近炉火的光亮。羽毛上细密的纹路在火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寻常解毒散,温和冲淡,遇此等鸩毒,如同杯水车薪。唯有以毒攻毒,以火制寒。” 她将毒羽轻轻投入药铫。羽毛触碰到滚烫的药汁,瞬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腾起一小股带着焦糊味的青烟,随即消融在那片灰绿之中。药汁的颜色似乎又深了一分,那股辛辣中带着腥甜的不祥气味也陡然变得更加浓郁,仿佛无数微小的毒刺,钻进鼻腔,直刺脑髓。

“记住这气味,”苏妙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这不仅仅是药味。这是影阁带来的…死亡的味道。它提醒我们,他们要来了,而且带来的,绝非堂堂正正的刀兵。”

药庐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炉火舔舐药铫底部的噼啪声和药汁翻滚的咕嘟声。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药味,如同无形的枷锁,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年轻弟子脸色发白,看着药铫里翻滚的毒液,又望了望营区里那些空荡荡的、落满灰尘的伤兵床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潼川关内,靠近东城根一带,是战前相对繁华的街巷。如今,繁华早已被战火和恐慌撕得粉碎。几日前,一场由城内细作引发的火灾和混乱,将这片区域化为焦土。残垣断壁焦黑扭曲,如同巨兽死后狰狞的骸骨,在暮色四合中投下幢幢鬼影。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木头闷烧后的余烬气息,呛得人喉咙发痒。

在这片废墟深处,一处挂着半截烧焦匾额的门面依稀可辨——“聚宝轩”。曾经琳琅满目的古玩店,如今只剩下满地狼藉。破碎的瓷片、烧得变形的铜器、断裂的木质博古架残骸,被厚厚的灰烬和瓦砾覆盖。

臻多宝正蹲伏一片狼藉的废墟中,他的身影显得瘦小而脆弱。然而,他的动作却与他的身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异常地灵活且精准,仿佛一只在废墟中专注觅食的鼬鼠。

他头上戴着一顶防尘的风帽,将他的头部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锐利无比的小眼睛。这双眼睛犹如夜空中的寒星,闪烁着机智和警觉。

他的脸上蒙着一块厚实的棉布面巾,不仅有效地阻挡了灰尘,还给他增添了一份神秘感。面巾下的面容被完全遮蔽,让人无法窥视到他真实的表情。

他的双手戴着一种特制的鹿皮手套,这种手套质地柔软,却又异常坚韧,能够很好地保护他的双手。手套的指尖部分经过特殊处理,使得他的手指异常灵敏,能够轻易地触摸和感受周围的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搬开一块烧塌的房梁,拂去厚厚的灰烬,露出下面一个倒扣着的、布满裂纹的宋代定窑白瓷梅瓶。瓶身大半已经碎裂,只有瓶底还算完整,但也被烟火熏得乌黑。臻多宝的动作变得极轻极慢,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用戴着特制手套的手指,极其谨慎地沿着瓶底内圈边缘细细摸索。指尖传来极其细微的凹凸感,不是釉面的自然起伏,而是人为的接缝!

他眼中精光一闪。从腰间一个特制的小皮囊里取出一根细如发丝、前端带小钩的钢针。屏住呼吸,钢针沿着那细微的缝隙极其缓慢地探入、拨动。动作之轻巧,仿佛不是在撬动实物,而是在拨弄一缕蛛丝。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瓶底内圈一个极其隐蔽的薄片被他用巧劲挑开,露出了下方一个浅小的夹层!夹层里,铺着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粉末!

那蓝色极其诡异,深邃如子夜的寒潭,又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艳丽光泽。粉末细如尘埃,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仿佛有生命般,幽幽地流转着微弱的磷光,妖异得令人心悸。

臻多宝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密封极好的水晶小瓶,拔开软木塞。另一只手拿起一片薄薄的骨片,屏住呼吸,用骨片边缘极其小心地从夹层里刮出一点点幽蓝粉末,轻轻抖入水晶瓶中。动作迅捷而稳定,没有一丝粉末飘散。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塞紧瓶塞,将水晶瓶举到眼前,对着废墟缝隙间透入的最后一点微弱天光。

幽蓝的粉末在水晶瓶中,折射出更加迷离、更加致命的妖异光芒。像凝固的鬼火,又像深海中剧毒水母的触须。

臻多宝凑近瓶口,隔着厚实的棉布面巾,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甜腻花香的奇异气息,顽固地穿透了面巾的阻隔,钻入鼻腔。

这气味像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臻多宝的神经!

他瘦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那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里,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僵硬了一瞬!

“‘碧磷腐骨散’…” 一个阴冷到骨髓里的名字,从臻多宝牙缝里挤出,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被毒蛇扼住喉咙般的窒息感,“混入水源…无色无味…三日之内…饮水者骨软筋麻,形同废人…任人宰割…好毒的心思!”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起一片灰尘。目光如电,扫视着这片被刻意纵火焚烧的废墟。影阁!目标果然是西水门!只有控制了西水门,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阴毒之物投入关内赖以生存的水脉!

他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落回那个破碎的梅瓶夹层。幽蓝粉末被取走的地方,下面似乎还垫着一小块折叠的、质地特殊的薄绢。

臻多宝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再次俯身,用钢针小心地将那薄绢挑出,展开。

是一张图!材质坚韧,像是某种经过特殊鞣制的薄羊皮。图不大,边缘被火烧得焦黑卷曲,但中间部分尚存。

图上描绘的,正是潼川关的关隘结构!线条精细,重要节点标注清晰。然而,这张图明显是残缺的,像是从一张更大的图上撕下的一部分。在图纸的东北角位置,一个用暗红色细笔勾勒的、极其隐蔽的标记,像一滴凝固的毒血,清晰地指向关墙的一段——那里用古拙的小字标注着三个字:老龙背!

“老龙背…” 臻多宝盯着那三个字,又看了看标记点,瘦削的脸上肌肉绷紧,眼神锐利如刀锋,反复切割着图纸上的线条和老旧的墙基标记。一股冰冷的战栗感沿着脊椎爬上他的后颈。西水门的水源是明枪,这东北角老墙基的‘老龙背’…就是影阁备下的暗箭!双管齐下,毒计环环相扣!

他迅速将残图小心折好,连同那瓶致命幽蓝的水晶瓶,贴身藏入怀中。那幽蓝的粉末隔着衣物,仿佛仍在散发着一股阴冷的寒气,提醒着他这平静废墟下涌动的、足以吞噬整个潼川关的致命暗流。

潼川关的心脏——军议厅,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冰窖。沉重的石墙隔绝了关外的风沙,却将一种更沉重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牢牢锁在里面。厅内只点着几盏昏暗的牛油灯,光线摇曳不定,将人影扭曲拉长,投射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如同幢幢鬼影。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汗水的咸腥。几张粗糙的条案拼在一起,上面摊着一张巨大的潼川关及周边地形详图。

赵泓背对着厅门,高大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影下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肩甲上残留的暗红血渍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刺目。他双手撑在条案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钉在地图上,仿佛要将那粗糙的纸面烧穿。

脚步声打破了死寂。臻多宝瘦小的身影裹着一身寒气闪了进来,他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直奔条案。雷震和苏妙手也几乎同时踏入厅内。雷震赤膊的上身裹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白麻布,脸色因失血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如刀锋般锐利,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凶悍之气。苏妙手则是一身清冷的药味,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忧虑,仿佛那“鸩羽清”的刺鼻气息已浸入了她的骨髓。

三人围到条案前,谁也没有说话,目光都聚焦在赵泓面前的地图上。

“雷震!”赵泓的声音陡然响起,像一块生铁砸在冰面上,冰冷、坚硬,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震得灯焰都微微一晃。他没有回头,只是猛地抬手,一指地图上代表西水门的位置!“你带回的箭簇、火油,立刻分派!你的人马,脚程最快!西水门各处水源要害,给我钉死了!一只耗子也别想靠近!昼夜不息!眼睛给我睁到最大!明白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铁钉,狠狠砸下。

雷震胸膛猛地一挺,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牙关紧咬,眼中却爆发出狂热的战意,嘶声吼道:“将军放心!铁马帮的汉子,就算死,也睁着眼死在哨位上!水源在,铁马帮在!”

“苏妙手!”赵泓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猛地从西水门划开,狠狠戳向地图上代表城中各处水井、蓄水池的标记点,动作之猛,几乎要将地图戳破!“你新配的‘鸩羽清’,就是救命符!即刻起,关内所有水源看守,人手一份!告诉他们,水,就是命!敢有懈怠,敢有疏忽,军法无情!” 他的声音如同滚雷,带着一种铁血的决绝。

苏妙手身体微微一震,对上赵泓那双在昏暗光线下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商量,只有冰冷的命令和如山般的信任与重压。她深吸一口气,那股辛辣的药味仿佛再次冲入肺腑,清冷的声音斩钉截铁:“药散已备足!百草堂弟子,即刻分赴各处!人在水在,水毒人在亡!” 决绝之意,丝毫不逊男儿。

最后,赵泓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猛地转向臻多宝。他的手指没有离开地图,而是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狂暴力量,狠狠点向地图东北角那个不起眼的标记点——老龙背!指关节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震得地图都跳了一下。

“多宝!” 赵泓的声音陡然压低了八度,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喉间滚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森寒,“你找到的东西…你看到的图…影阁的毒牙,不仅在水源!这‘老龙背’…就是他们藏在关墙里的毒刺!关内…给我一寸寸地搜!掘地三尺!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那些见不得光的毒粉…一个不留!给我挖出来!碾碎!”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冰渣,“关内,就交给你了!我要一个干净的潼川关!明白吗?!”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一锤接着一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和破釜沉舟的惨烈气息。空气仿佛被这意志压缩到了极限,发出无声的呻吟。

臻多宝瘦小的身体在赵泓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下绷得笔直。他迎着那目光,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疯狂的锐利光芒。他用力一点头,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将军放心!老鼠,毒粉…一个都跑不掉!”

赵泓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三人脸上狠狠扫过——雷震肩头渗血的麻布,苏妙手眉间挥之不去的药味忧色,臻多宝眼中燃烧的、要将关内污秽焚尽的锐利火焰。

最后,那目光重重落在雷震身上,落在他精赤上身裹着的、被鲜血层层浸透的白麻布上。那血迹,暗红、粘稠,在昏暗的灯火下,刺眼得像一块永不愈合的伤疤。

赵泓撑在条案上的手,指节捏得惨白,青筋在冰冷铁甲覆盖的手背上虬起、跳动。他喉结上下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铁血、沉重、还有那难以言说的东西硬生生咽下去。

整个军议厅的空气凝滞到了冰点,只有牛油灯芯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终于,赵泓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雷霆万钧的命令,而是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磨出来,带着粗粝的砂石感和一种几乎要压垮人心的沉重:

“雷震…”

他叫出了这个名字,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紧绷的心弦上。

“守住西水门…活着回来。”

赵泓的目光死死锁住雷震染血的肩甲,那目光深处,翻涌着铁血将领极少流露的、近乎灼热的东西。

“此战过后…”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每一个字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回响,“我请你…喝最烈的烧刀子!”

话音落下,军议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昏黄的灯光下,赵泓撑在条案上的手背上,青筋如愤怒的虬龙般根根暴起。雷震染血的肩甲处,一滴粘稠的、尚带体温的血珠,终于不堪重负,挣脱了麻布的束缚,悄然滑落。

“嗒。”

一声轻响。

那滴血珠,砸在冰冷坚硬的石板地上,瞬间摔得粉碎。迸溅开的细小血点,在摇曳的灯影下,折射出一点转瞬即逝的、妖艳凄绝的红光,如同黑暗中绽开的、最微小也最残酷的彼岸花。

书河书屋推荐阅读:陆沉周若雪全文阅读至强龙尊叶辰萧初然霸总追婚:夫人,哪里跑!海边别墅的神秘男子重生蜜恋:墨少宠妻超级甜谍战:我当恶霸能爆奖励!快穿之我的潇洒人生爽炸了!绝色妖精横行影视世界最强末日系统舰娘改造,提督去宪兵队忏悔吧为保研,我盗墓贼身份曝光了!我的手下个个都是人才知青重生想消遥,扣个军婚被锁死AKM:和队长恋爱后,我一打三0幻梦0影踪0行异界快穿: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好人死神之鬼差综影视之作精在线崩剧情一卦千金:玄学主播资产过亿杂货铺通古今:我养的王爷登基了梦幻香江综影视之美色撩人快穿精灵梦叶罗丽空间:天才炼丹师,帝尊百般娇宠家族旁系分支修仙指南天道葫芦果然,人杀多了,就有经验了崩坏:守梦的无想者冷战三年,她提离婚他却红了眼惊!军医带药房和军火库穿越了三国经销商八零重生,逆袭老太脚踹伥鬼儿女修仙界第一干饭人民间短故事集灵泉空间:劝寡母分家后养大弟妹惊悚直播:黏人病娇邪神来敲门军婚:嫁最强兵王,我一胎双宝亿万宠婚:帝少的影后甜妻崽崽三岁半,全皇朝跪求她登基末世废土拾荒:我有田有牛有山庄镜头里的单身舞步陆爷,夫人她马甲捂不住了!综影视之主角又在打乱剧情综影视之小小的姥子灵魂互换之别样人生快穿:宠夫日常都市妖藏:诡医生穿越种田:逃荒路上有空间盛宠七七惊!暴露盛世美颜后被病娇强制了
书河书屋搜藏榜:锦鲤弃妇:大吉大利,今日和离电霸以爱为营,伺机而动厨娘小俏媳之带着全家致富穿越之农家老四失业后,我从位面交易开始致富绑定交换系统后,上交国家当首富阴阳秘术之鬼瞳重生后,将军嫂嫂想娶我你想抄家,问过我公主媳妇了吗?九叔:我让你修道你非练武三国经销商迷局密说他爱上了土包子女生斗罗:开局教皇祭天穿越废物世子,开局申请发配边疆力气大了后,我走路带风快穿:炮灰男配要翻身【娱乐圈】脸蛋天才是怎样炼成的末日穿六零的快乐生活戏仙记穿成反派儿子的亲女儿?开局融合巅峰雷阿伦,我单骑救主咸鱼被迫在修仙界搞内卷开局绝境,我以战歌撼九天希腊神话:诸神宠儿四合院:万岁军退伍,掌权保卫处综穿:小世界学技能她太上瘾豪门弃妇被迫走红了全是孽缘男主绝嗣?她靠系统母凭子贵!那片天空那片云反派心尖黑月光假太监:皇后请排队,我是真忙不过来啊!年少情深:阎少的撩人甜妻不好追创世穷神揽青华鬼灭:我的哥哥是上弦和初始剑士是六眼,也是火红眼天剑之剑回到最初,我说我喜欢你小小夫君殇祭茅山道士传奇2在柯南世界里柯学开挂望川忘川她夺夺夺夺夺夺夺夺夺夺我气运!纵横诸天:我能无限许愿!醉哑公子他偏要以下犯上
书河书屋最新小说:海贼王:我是副船长港综:卧底靓坤身边我成最大庄家旗袍扣里的玄机港宗:从军装警开始的护国之路守界者:从修仙归来的豪门少爷HP未蒙救赎hp斯莱特林的送子游戏漫威:卡玛泰姬唯一真神,李宇一拳:劳资无证骑士!不吃牛肉!他的温柔,蓄谋已久龙族:决定成为大姐头超市通古今!囤货养活十万大军鬼灭进修呼吸法,红A是我经验包四合院:兵王归来,开局爽翻了共情系统,宿主她又美又飒风水顾问青莲居剑仙斩神之龙族君念浅浅夫妻穿,抄家后,一路躺赢到边关逆仙纪源旋风少女之心萱快穿:神明重启计划同桌是亲妈中国民间奇闻诡事录惊鸿照影:青楼掌局人废柴丹修:万灵归源图带我逆天改大周深宫:我以月魂重历真相轮回的尽头是你银河烙摊师惊!满级大佬她被逼婚!我的种田KPI通古今穿到荒年:我带着五位相公去逃荒嚯!好家伙,居然穿越成了大海盗八零改嫁绝嗣大佬,随军后成团宠老太太裸辞做保姆家里家外杀疯了人在漫威当奶爸,开局领养布罗利崩坏:被遗忘的她琴酒也要重生!仙踪难觅四合院之我什么都会亿点点综穿:小世界学技能她太上瘾闺蜜说她爸不行,领证后却醉酒行凶重回生产日,拒养白眼狼多宝风云录杀手之王:判官棋魂之有始有终四合院之长途司机在无尽副本中我靠老婆活下来豪门家族之遇见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