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来自祭坛的吸力,根本不是物理层面的拉扯。
它像无数只冰冷无形的手,直接插进了林晚的灵魂深处,攥住了某种与她生命核心缠绕共生的东西,然后,狠狠向外撕扯!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呼从林晚喉咙里挤了出来。
她整个人被那股巨力固定在祭坛前方数米处,双脚离地,身体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呈现一种扭曲的、献祭般的姿态。
祭坛顶端那些锋利的尖刺,暗红色的符文光芒大盛,如同渴血的獠牙,直直地“瞪”着她。
笼罩她的,不是之前感受过的任何能量形式,而是一种诡异的幽蓝色光晕。
这光不热,也不冷,它穿透了她的身体,穿透了衣物,直接作用在她的灵魂和那被封印的“畏”之本源上。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比监狱里被霸凌殴打的痛更甚,比被“畏”的低语折磨得精神崩溃更甚,比母亲牺牲的记忆碎片冲击灵魂更甚!那是一种根源上的、被活生生肢解的痛楚。
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烙铁,插进她的骨髓,搅动她的神经,然后勾住那与她灵魂长在一起的“畏”,要把它连皮带肉、带着神经末梢和生命力的根须,一起硬生生薅出来!
她的视野开始闪烁,黑白雪花夹杂着幽蓝的光斑。耳朵里是高频的耳鸣,盖过了一切声音,只剩下她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以及……灵魂被撕裂的、无声的尖啸。
她能“感觉”到,那原本蛰伏在她体内、与她达成某种微妙平衡的“畏”,此刻像被投入滚油的活鱼,疯狂地挣扎、扭动,释放出极致冰冷的恐惧与暴戾,但这恐惧和暴戾,在幽蓝光芒的笼罩下,正被一点点地从她灵魂的“土壤”里剥离出来。
“林晚!撑住!”顾夜宸的吼声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
他看到林晚悬浮在空中,身体剧烈地痉挛,脸上血色尽褪,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嘴唇被咬出了血,那双总是带着倔强和警惕的眼睛,此刻因为无法忍受的痛苦而涣散、失焦。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顾夜宸的心脏,比面对任何鬼怪、任何绝境时都要强烈。
他必须打断这个仪式!
“滚开!”顾夜宸目眦欲裂,手中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如同一个小型太阳,将他周身笼罩。
他不再保留,将顾家传承的“秩序”与“守护”之力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凝实的金色利剑,猛地斩向连接林晚与祭坛的那片幽蓝光晕区域!
这一击,蕴含着他救人的决绝,也带着对归墟教、对眼前这一切的滔天怒火!
然而,一道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以不符合其年龄的迅捷,突兀地拦截在金色利剑的前方!
是墟瞳长老!
他干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跳动着狂热与冰冷的灰暗火焰。
他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复杂而诡异的手印,周身灰暗的“虚无”能量以前所未有的浓度汇聚,不再是分散的侵蚀,而是凝成了一面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不断向内坍缩的黑暗盾牌!
“痴心妄想!”墟瞳长老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金色的利剑与黑暗的盾牌悍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能量相互湮灭的“滋滋”声。金光试图突破、净化,而黑暗则顽固地吞噬、消解。
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角力,逸散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刮得地面玉石出现细密的裂纹,连空气都变得灼热而扭曲。
顾夜宸额头青筋暴起,将力量催谷到极限。他能感觉到,墟瞳长老的力量阴冷而粘稠,带着一种腐蚀性的“终结”意味,极其难缠。这老东西是在拼命!为了给顾云歌的仪式争取时间!
就在这两人陷入僵持的瞬间——
“放开晚晚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响起。是苏棠!
她看到林晚痛苦的模样,看到顾夜宸被拦住,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或者说冲动)让她忘记了恐惧。
纯净的灵体化作一道白色的流光,不再依靠感知,而是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如同扑火的飞蛾,径直撞向站在那里、如同冰冷雕塑般的顾云歌!
她要打断她!哪怕只是干扰一下!
然而,她的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苏棠的灵体即将触碰到顾云歌白色祭祀袍的瞬间,顾云歌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周身那层无形的、代表绝对“虚无”的力场微微波动了一下。
仿佛一滴水珠,滴落到了烧红的烙铁上。
“嗤——”
一声轻响。
苏棠的灵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前冲的势头瞬间止住,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鸣,原本凝实的、散发着温暖微光的灵体,在倒飞的过程中骤然变得黯淡、透明,仿佛随时会溃散开来!
她身上那象征死亡原因的脚镣虚影,发出一连串濒临破碎的脆响。
“苏棠!”顾夜宸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猛地一沉。
苏棠的灵体撞在远处冰冷的墙壁上,如同破损的玩偶般滑落在地,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连维持形态都变得极其困难。
完了……
顾夜宸的心直往下沉。墟瞳长老拼死阻拦,苏棠瞬间重创失去战斗力,而林晚……
他奋力挥剑逼退墟瞳长老半步,焦急地看向林晚。
祭坛的幽蓝光芒更盛了。林晚悬浮的身体抽搐的幅度变小了,但那不是因为痛苦减轻,而是……力量正在被抽离的虚弱。
她的眼神更加涣散,瞳孔甚至有些放大,呼吸变得微弱而急促。
她感觉身体内部变得空荡荡、冷冰冰的。那种与“畏”共生带来的、既是负担又是力量源泉的充盈感,正在迅速消退。
就像寒冬里被人抽走了唯一的棉被,刺骨的寒意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
剥离……
真的……要被……抽走了吗……
母亲的封印……我……
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沉入无边的、冰冷的黑暗。
最后的感觉,是体内那团代表“畏”本源的、冰冷暴戾的能量核心,正被那幽蓝的光芒,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从她灵魂的锚点上,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