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烫得林晚坐立难安。
但十年的牢狱生涯早就教会她一个道理——没那个实力,瞎琢磨啥都是白给,搞不好还得把命搭进去。
她强迫自己把那点翻腾的心思摁回心底,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这具变得陌生的身体里。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肚子里这块“冰疙瘩”到底怎么用,别哪天没留神,让它把自己给反噬了,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开始像个刚入行的学徒,战战兢兢地、一点一点地“解剖”体内那股属于“畏”的力量。这玩意儿压根不是什么温顺的工具,更像是一头被暂时拴住的野兽,带着原主那股子暴戾、贪婪的“惯性”,无时无刻不想着挣脱束缚,去外面撒欢,去制造恐惧。
每一次调用,都像在走钢丝。稍微分神,那冰冷的力量就可能反过来咬她一口。
有天晚上,牢房角落里窸窸窣窣爬过一只油光水亮的蟑螂。林晚心念一动,想试试用阴影把它困住。一丝黑线般的能量从她指尖逸出,悄无声息地缠向那只蟑螂。
起初很顺利,阴影像绳子一样捆住了它。但下一秒,异变陡生!
那阴影绳索猛地收紧,不是束缚,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欢快的残忍,瞬间将蟑螂勒爆、撕碎!几丁质外壳和内脏被碾成一团污秽,紧接着,那团污秽竟被阴影“吸”了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的满足感,顺着阴影反馈回来,像大冬天喝了口劣质白酒,一股热辣直冲头顶,让她晕乎了那么一瞬。
就这么一下,林晚后背惊出了一层白毛汗。
这力量……它自己会“吃”东西?!
就在这时,心口那股熟悉的暖流及时涌了上来,苏棠的灵体散发出柔和微光,一股清凉气息像最好的醒酒药,瞬间冲刷过她的意识,把那丝危险的满足感驱散得干干净净。
林晚喘了口气,摸了摸心口。苏棠不止是稳定器,更像是个装在她灵魂里的“人性警报器”。一旦她偏离轨道,这警报器就会拉响。
光压制不行,得理解。她开始尝试去“阅读”体内那些相对温和的恐惧记忆碎片。她挑中了一段关于溺水的。
意识沉入的瞬间,冰冷腥咸的水立刻灌满了她的口鼻,肺部火烧火燎地疼,绝望像水草一样缠绕着她的四肢,把她往无尽的黑暗深处拖拽……
“操!”
她猛地惊醒,从床上弹起来,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服。那种真实的窒息感,差点让她以为自己真要淹死在硬板床上了。
但缓过劲之后,她发现周围空气里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水汽,在她感知中变得异常清晰。她甚至能勉强用意念,让它们在自己指尖附近稍微凝聚一点,形成一层几乎看不见的湿润。
理解恐惧,就能获得与之相关的力量?这路子,虽然邪门,但好像……走得通?
监狱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新任队长上台,第一把火就烧向了“心理健康”。尤其是对林晚这种经历过“地下管道事故”的“幸存者”,更是重点关照对象。
面谈室,白墙,白炽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对面坐着个四十来岁的女心理学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得像手术刀。
“林晚,放松点,只是例行谈话。”女心理师声音温和,但话语里的试探像针一样密,“关于那次地下管道坍塌,你还记得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黑暗?封闭?或者……恐惧?”
林晚垂着眼,一副受惊过度的鹌鹑样,手指抠着囚服下摆,嗯嗯啊啊地应付。
女心理师不依不饶,话语像编织的网,不断收紧,围绕着“地下”、“黑暗”、“你当时怕吗”这些关键词打转。
林晚心里有点烦了。她不动声色地,分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恐惧意念,像吹出一缕看不见的烟,缓缓飘向对方。
正在侃侃而谈的女心理师话音突然一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眉头皱了起来。她感觉心跳莫名加快,喉咙发紧,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感毫无缘由地涌上来,让她接下来的问题都变得有些颠三倒四。
“……今天就到这里吧。”女心理师有些仓促地结束了谈话,在自己带来的评估表上快速划了几笔,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林晚低眉顺眼地站起来,走出面谈室。心里冷笑,看来这【微弱恐惧领域】,对付普通人效果还不错。
夜里,牢房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巡逻脚步声。林晚盘腿坐在床上,决心进行更大胆的尝试。
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阴影力量,不再是粗暴地外放,而是极力控制其形态,让它变得尽可能的细、薄、透明。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像是在用意念穿绣花针。
汗水从额角滑落。失败了无数次后,终于,一道近乎无形的、由纯粹阴影能量构成的“触角”,从她指尖缓缓延伸出去,像条透明的蛇,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牢房的铁栅栏缝隙。
成了!【阴影触角】!
触角贴着冰冷的水泥墙壁移动,感受着夜晚监狱走廊特有的寂静和森然。它绕过拐角,避开了摄像头(在她灵视中,摄像头散发着微弱的红色能量流),缓缓向着走廊尽头的值班室探去。
值班室的门虚掩着,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
阴影触角如同拥有自己的视觉,将门内的景象反馈回林晚的脑海。
新任队长还没睡,他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前。他脱下了帽子,露出利落的短发。他手里拿着的,不是文件,而是一张边缘已经磨损的旧照片。
他看得很专注,眉头紧锁。
通过阴影触角的“视线”,林晚清晰地“看”到了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子的背影,穿着几十年前款式的衣服,站在一片模糊的花田里。女子的身形,侧脸的轮廓……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背影,那感觉,和她从母亲铁盒里找到的那张照片上的林素心,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新任队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很轻,但通过阴影触角的震动,清晰地传入了林晚耳中:
“……你到底……在哪儿?”
林晚像被烫到一样,瞬间收回了阴影触角。
力量撤回,脑子里一阵轻微的眩晕。但她顾不上了。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
监狱之外,关注着她,或者说关注着她母亲林素心的人,果然存在。而且,已经把手伸进了这铜墙铁壁之内。
这个眼神锐利、行事干练的新任队长,他拿着母亲的照片,他到底是谁?
是当年带走母亲的那个神秘势力的人?还是……别的,也想找到林素心的存在?
是敌?
是友?
林晚发现,自己刚摸到点力量的门槛,眼前却已出现了更庞大、更复杂的迷局。
这小小的牢房,似乎也快要关不住即将到来的风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