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宸的车开得又快又稳,闯了两个红灯,轮胎在转弯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晚坐在副驾驶,系着安全带,身体却依旧因为惯性微微晃动。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个冰冷的“监测”手环。
养父母家所在的片区很快就到了。老旧的居民楼在晨光中显得更加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早餐摊的油烟和垃圾桶隐约的酸腐味。
与往常不同的是,楼下停着两辆调查局的黑色公务车,几个穿着便装但气质干练的人已经拉起了简易警戒线,疏散着零星围观的邻居。
“能量波动很强,集中在三楼。”顾夜宸熄火,下车,动作干净利落,一边对迎上来的下属快速交代,一边大步走向楼道。林晚紧随其后。
楼道里比记忆中更加阴暗潮湿,墙皮剥落得厉害。那扇暗红色的防盗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养母带着哭腔的絮叨和养父焦躁的呵斥。
顾夜宸推开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抱枕掉在地上,水杯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养父母看到穿着制服、气场冷硬的顾夜宸和他身后穿着简单便服、眼神冰冷的林晚,明显愣住了,脸上闪过惊恐、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恨。
“你们……你们是……”养父搓着手,试图上前。
顾夜宸亮了一下证件,目光直接越过他们,投向里面紧闭的卧室门。“我们是来处理异常情况的。林娇在里面?”
“在、在……”养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带着哭音,“娇娇她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开始就……就对着镜子笑,不说话,也不吃饭,吓死人了……”
顾夜宸没再听他们啰嗦,示意一个队员看住他们,自己则走到卧室门前,侧耳听了听,然后猛地推开了门!
卧室里窗帘紧闭,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
林娇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上方,正是那面风格诡异、带着繁复卷草纹镜框的镜子。
她不是在照镜子。
她是在对着镜子里的倒影,痴痴地笑。嘴角咧到一个不自然的弧度,眼神空洞,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浑然不觉。
而在林晚的【灵视】中,那镜子里映出的,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倒影!
那是一个扭曲、变形,五官像是融化了又随意拼凑起来的“林娇”,周身散发着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怨气!这怨气与颜如玉同源,都带着“镜面”和“自毁”的特性,但却更加阴冷、粘稠,仿佛沉淀了更久的恶意,并且……被某种外力精心“培育”过!
“林娇!”顾夜宸低喝一声,试图唤醒她。
林娇毫无反应,依旧对着镜子痴笑,甚至伸出手,用指甲轻轻刮擦着镜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不能再等了!
林晚一个箭步冲上前,也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能力,伸出手掌就按向那面诡异的镜子!她想直接用【镜面行走】进入镜界,从内部切断这镜魇与林娇的连接!
掌心接触到冰凉的镜面。
预想中的吸力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蛮横、充满排斥的力量,如同无形的墙壁,猛地从镜内反震回来!
“砰!”
林晚被这股力量震得踉跄后退,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手腕上的禁锢手环更是瞬间发烫,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这镜界……被封锁了!或者说,有某种更强大的存在盘踞其中,拒绝她的进入!
“晚晚……你没事吧?”养母假惺惺地想上前扶她,被林晚冰冷的眼神逼退。
顾夜宸扶住林晚,眉头紧锁,看向那面镜子的眼神更加凝重。“怎么回事?”
“镜子……镜子有问题!”养父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说道,“娇娇前段时间,迷上一个手机上的网页游戏,叫什么……‘真心话镜仙’!说是能回答任何问题,还能让人变漂亮!我们以为她小孩子瞎玩,就没管……”
真心话镜仙!
又是一个通过网络引导的媒介!
归墟教的手段,简直无孔不入!他们利用人们对容貌、对秘密、对未知的好奇和渴望,布下一个个致命的陷阱!
林晚靠着墙壁,强忍着胸腔的不适和手环的灼痛,再次集中精神,将【灵视】催动到极限,死死盯住那面镜子。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丝破绽!
镜中,那个扭曲的“林娇”倒影,依旧在痴痴地笑着,空洞的眼神仿佛穿透镜面,落在现实世界癫狂的林娇身上。
林晚的目光,顺着那倒影扭曲的瞳孔看去……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但很快,在那黑暗的最深处,她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不自然的反光。
那是什么?
她凝聚所有意念,像调整焦距一样,努力向那黑暗深处“看”去——
景象骤然清晰了一些!
在那扭曲倒影的瞳孔映照出的、仿佛是另一个更深层空间的情景里,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宽大兜帽长袍、完全看不清面容的人形阴影!
那兜帽人静静地站立在无尽的黑暗中,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而他的手中,正牵引着无数根比头发丝还细、几乎透明的能量丝线!这些丝线的另一端,赫然连接着镜中那个扭曲的“林娇”倒影,像是在操控一个提线木偶!
这个身影……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个兜帽人的轮廓,这副置身事外、操控一切的姿态……
正是她在监狱地下塌陷,逃出生天后,在那个远处山岗上,用望远镜窥视她的那个兜帽人!
兜帽人!
归墟教的执行者!
他不仅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现在,更是直接出手,就在她眼前,利用她妹妹林娇,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或实验!
寒意如同活物,瞬间爬满了林晚的全身。
敌人,不再隐藏于网络之后,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
他,就在这里。
在镜子的另一边,冷冷地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