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长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体,像两把冰锥子,扎得林晚皮肤生疼。
他往前迈了一步,鞋底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角落显得格外刺耳。
那串黑石手链上的磷光灼热得吓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烧起来,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烤得微微扭曲。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发疯般撞击,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囚服,粘腻冰冷。要死在这里?像王姐一样被吸干?像李梅一样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不!她死死攥住手里那个生锈的铁盒,指甲几乎要抠进锈蚀的铁皮里。
电光火石间,照片背面那行字在她脑中炸开——“挣脱‘畏’之宿命”!还有底部那个奇怪的徽记!
赌一把!她猛地将铁盒翻转,把刻着火焰与藤蔓徽记的底部,像盾牌一样对准赵队长,尤其是对准他手腕上那串发光的手链!
“认识这个吗?!”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嘶哑破裂,却硬是挤出了一丝不管不顾的强硬。
赵队长逼近的脚步猛地刹住,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麻木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呆滞的眼中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一种清晰的、名为“惊疑”的情绪翻涌上来,取代了之前的杀意。
更明显的是他手腕上的手链!那灼热的磷光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开始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光芒甚至变得有些紊乱,不再集中,而是丝丝缕缕地逸散开。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像是老旧齿轮摩擦的“咯咯”声,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艰难地挤了出来:
“……林……素心……”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几乎成了本能的忌惮。
家族徽记竟对黑石爪牙有震慑作用。
他没有再上前。就那样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铁盒底部的徽记,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似乎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部挣扎。那空洞的眼神里,杀意、惊疑、挣扎,几种情绪混乱地交替闪现。
最终,他眼中所有的情绪像潮水般退去,又变回了那种令人不安的空洞和呆滞。手腕上黑石的磷光也彻底黯淡下去,恢复了平时那种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状态。
他深深地、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无法解读。然后,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转过身,迈着和来时一样僵硬的步子,迅速离开了这个角落,消失在监狱建筑的阴影里。
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像碎冰碴子一样飘进林晚的耳朵:
“……时限……不多了……”
赵队长没有继续动手,而是死死盯着徽记,脸上挣扎之色闪过。
最终,他眼中的杀意缓缓收敛,变回那种空洞的呆滞,但磷光也黯淡下去。他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时限……不多了……”
直到赵队长的身影彻底消失,林晚才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像开了闸,顺着鬓角往下淌,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看着手里那个救了她一命的铁盒,心脏还在狂跳。有用!这徽记真的有用!它似乎能干扰,甚至克制“畏”的力量,或者它爪牙身上的力量。
但这震慑是暂时的。赵队长离开时那句话,像丧钟一样在她脑子里回荡。“时限不多了”……是在告诉她,留给她的时间没了?还是“仪式”快要举行了?她这个“容器”,马上就要被派上用场了?
林晚瘫坐在地,冷汗浸透后背。她明白,徽记只能暂时震慑,赵队长或者说他背后的“畏”,绝不会放弃她这个“容器”。
她不敢在原地久留,把铁盒死死揣进怀里,像是揣着一块救命的火炭,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回了牢房。
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铁门滑坐在地上,她才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她拿出铁盒和照片,借着铁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近乎贪婪地研究着那个徽记。
火焰的纹路张扬跳跃,藤蔓的线条柔韧缠绕,两者交织在一起,构成一个和谐又充满张力的整体。看得久了,她隐隐觉得那纹路的走向,似乎暗含着某种规律,一种……流动的、循环往复的韵律。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抽出那枚磨尖的牙刷柄,蹲下身,在床铺旁边那块最容易隐藏、也是阴影最浓郁的地面上,凭着记忆和感觉,小心翼翼地,一笔一划地临摹那个徽记。
铁器刮擦着粗糙的水泥地,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的精神高度集中,仿佛不是在刻画,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神秘的仪式。
当最后一笔——一根藤蔓的末端与一朵火焰的根部连接上时——
异变发生了。
她周围,尤其是床下的那片阴影,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感觉”笼罩了她。
那不是物理上的屏障,更像是一种……被某种无形力量包裹和保护起来的安全感。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她确确实实捕捉到了!
回到牢房,她仔细研究铁盒和照片,发现徽记的纹路中,似乎隐藏着某种规律。
她尝试用磨尖的牙刷柄沿着纹路刻画在地上,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她周围的阴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种微弱的、被包裹的安全感一闪而逝。
这天深夜,林晚依旧不敢睡死。
来了。
它又来了。
那股熟悉的、阴冷黏腻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漫延进牢房。
但这一次,那东西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出现在她床底或者天花板上。它停留在了牢房门口那片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
林晚眯着眼,心脏悬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它的存在,甚至能“看到”那片门口的阴影比别处更加浓稠、更加……活跃。
那双溃烂的眼球在阴影里若隐若现,死死地盯着她所在的方向。但那目光里,不再是纯粹的、捕食者的贪婪,而是混合了一种明显的迟疑,以及一丝被阻碍后更加焦躁的渴望。
它想过来。它能感觉到她这个“容器”近在咫尺。但有什么东西,在阻碍它,让它不敢轻易跨过那道“门槛”。
深夜,“那个东西”再次造访。但它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靠近,而是在牢房门口的阴影边缘徘徊,溃烂的眼球中流露出明显的……迟疑和一丝贪婪的渴望。它似乎想靠近,又被某种力量阻碍。
林晚的心跳得像擂鼓。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床上坐起,不是退缩,而是主动将身体转向门口,将床畔地面上那个她刻画的徽记,完全暴露在“那个东西”的“视线”下!
仿佛一滴冷水滴进了滚油!
门口的阴影剧烈地翻腾起来!那双溃烂的眼球瞬间充满了暴怒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情绪?!
一声低低的、饱含着无尽愤怒与强烈忌惮的嘶鸣,直接在她脑海中炸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紧接着,那团浓稠的阴影像被无形的力量驱散,迅速变淡、收缩,最终彻底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牢房里,只剩下林晚粗重的喘息,和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冰冷的恶意。
有用!真的有用!这徽记不仅仅是象征,它蕴含着真实不虚的力量!能够对抗“畏”!这力量,源自她那神秘的母亲,林素心!
林晚壮着胆子,主动将刻画了徽记的地面朝向它。那东西发出一声低低的、饱含愤怒与忌惮的嘶鸣,缓缓融入阴影消失。林晚确信,这徽记蕴含着对抗“畏”的力量,源自她神秘的母亲。
这一晚,她难得地睡了一个相对安稳的觉。
然而,第二天清晨醒来,她第一眼就看向床边地面。
心,猛地沉了下去。
昨晚她耗尽心力刻画的徽记,那清晰的、带着刻痕的纹路,此刻竟然变淡了许多!像是被什么东西用粗糙的砂纸打磨过,边缘模糊,部分线条甚至已经中断、难以辨认。
不是被人为破坏。更像是……这徽记本身蕴含的力量在持续消耗,或者,在这座被“畏”的力量渗透的监狱里,它正在被周围无处不在的阴冷气息缓慢而坚定地侵蚀、抹除。
第二天,林晚发现刻画徽记的地面,痕迹变淡了许多,仿佛被什么东西“抹去”了。她意识到,这力量需要能量维持,或者,在被“畏”的环境持续侵蚀。
放风时间,阳光依旧刺眼,却驱不散林晚心头的寒意。她看到赵队长站在操场对面,远远地注视着她。他手腕上的黑石手链不再发光,看起来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
他的眼神恢复了那种空洞的呆滞,但林晚能感觉到,那空洞下面,隐藏着更加冰冷的东西。
就在队伍准备解散回牢房的时候,赵队长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她,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折叠成小方块的纸条,塞进了她手里。
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晚的心脏骤然收紧。她握紧纸条,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炭。
回到牢房,锁上门,她背靠着门板,颤抖着手,一点点展开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两个字。
是用某种暗红色的、像是干涸血液的颜料写就,笔画僵硬,透着一股不祥。
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