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只花甲肉嗦进嘴里,我的手腕已经酸得不行了。
桌上的空壳堆得像座小山,柳溪碗里的花甲也见了底。
她面前的碟子里,大多是我帮她挑好的肉,自己亲手剥开的寥寥无几。
我摘下手套,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忍不住看向身旁的柳溪。
她正拿着一只空壳反复研究,手指戳着壳的连接处。
“我说,”我无奈地敲了敲她的手背,“这么难嘛……”
柳溪抬起头,把空壳往我面前推了推喃喃道。
“它……不配合。”
我看着那只被她捏得变了形的花甲壳,哭笑不得。
本来以为这丫头只是一开始生疏,看两遍演示总能学会,毕竟剥花甲又不是什么复杂手艺。
可事实是,她要么用力过猛把壳捏碎,要么找不准缝隙,筷子撬得打滑,最后还是得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一边要跟自己碗里的爆辣花甲较劲,一边还得腾出手来给她当“剥壳工”,时不时还要放慢动作再演示一遍,嘴里还得念叨着“捏这里”“轻点”“别戳到沙子”……
这哪是吃饭,简直是带了个刚学用筷子的小娃娃。
“好啦,”我摆摆手,把她手里的空壳拿过来丢进垃圾桶,“以后想吃,我帮你剥就是了。”
柳溪抿了抿嘴,像是在回味。
我拿起米饭,扒拉了一大口,就着剩下的汤汁咽下去。
柳溪也学着我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着米饭,吃了两口,忽然抬头看我。
“怎么啦?”
我对着她笑了笑。
这丫头向来有话直说,可这会儿,她却抿着唇,把勺子攥在手里,一个字都不肯吐。
眼睛里的情绪转来转去,像是在斟酌什么。
我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也不催她,就耐心等着。
店里的喧嚣还在继续,隔壁桌大学生讨论作业的谈笑声、后厨老板“再加两份花甲”的吆喝声、排气扇的嗡嗡声混在一起,可我们这方靠里的小角落,却莫名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视线才落回自己空了的碗里,吐出三个字。
“没什么。”
我向来信奉“不说不强迫”的原则,再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干净后,拿起手机就起身去收银台结账。
“您好,结账。”
我走到收银台前,对着正在算账单的收银员小姐笑了笑,“请问可以刷卡吗?”
“可以的。”
收银员小姐爽快应着,随手从收银台抽屉里拿出poS机,递到我面前。
“一共多少钱?”
我伸手去兜里掏银行卡。
收银员小姐低头看了眼手边的账单,刚要开口,目光却越过我的肩膀,随即笑着问道。
“这位一起的吧?”
我愣了一下,转过身发现柳溪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就站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对,我们一起的。”
我点点头。
“一共五十四块。”
收银员说着,把poS机又往我面前递了递。
“微信到账,五十四元。”
我刚把银行卡从兜里掏出来,还没来得及刷,收银台旁的支付音响就响了起来。
提示音在嘈杂的店里格外清晰,我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旁的柳溪,只见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微信支付的成功页面。
“柳溪?”
我皱着眉叫了她的名字,手里的银行卡僵在半空。
收银员小姐也是一愣,低头看了眼收款页面,反应过来后笑着收回了poS机。
“这位小姐已经付过啦。”
我张了张嘴,今天是我约她,按理来说是我来付。
五十四块钱不多,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收银员退款......
就在我纠结思考的空档,熟悉的触感再次传来。
柳溪又一次挽住了我的胳膊。
“走吧。”
她没看我,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手指还在划着什么,语气轻飘飘的。
算了,晚上还有猫咖,我也不能带着她在这耽误人家做生意。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把银行卡塞回兜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嗯,走吧。”
踏出花甲店的门,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眼角余光扫过街角,忽然注意到路过的那家糖油果子摊,我还记得当时柳溪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还吃得下吗?”
我侧头问挽着我胳膊的柳溪,朝果子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柳溪则是看了眼手机,我也凑过去瞥了眼屏幕,时间赫然显示十二点四十。
我去,都这个时间了?
没想到距离开展就剩二十分钟了。
我有些斟酌,买的话时间是够的,但得考虑能不能带进去。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柳溪忽然开口。
“吃饱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我却立刻摆手。
“没事,二十分钟够咱们买两串吃完了。”
她应该是怕我为难才会说吃饱了。
花甲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吃不饱的,况且它那个米饭还一点点小。
我答应过她回来买的,怎么可能食盐。
柳溪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快速盘算好了计。
“你先去展会外等我一会儿,我来回顶多五分钟,剩下十五分钟咱们慢慢吃,赶得上。”
我都说到这个地步,柳溪终于松开了手。
她朝后退了两步,随即慢悠悠开口。
“那,你要快点.....”
“放心吧。”
我撸起袖子就往果子摊冲。
柳溪也转身朝着艺术展的方向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