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自在那份不要脸的请柬,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贺拔元脆弱的神经。
这位万年县令瘫在后院的一张小马扎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任由前院传来的砸墙声和喧哗声摧残着他的耳膜。
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高自在则完全没有一个“强盗”的自觉。他悠哉地坐在院中,看着工匠们把他的“开放式办公区”理念付诸实践,心里琢磨着,这帮人虽然没带拆迁证,但业务能力还算过关。
就在他构思着要在自己未来的公房里挂一幅“躺平是福”的书法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李乾佑这种硬骨头,能在朝堂上跟皇帝硬刚,最后还能活到七十六岁善终,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能把他逼到那一步的,除了皇帝,恐怕就只有那个未来的女皇帝了。
武则天。想到这个名字,高自在的思绪就飘远了。
现在是贞观年间,那娘们在哪儿呢?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的历史知识。
这个时间点,武则天的爹武士彟应该还活着。
一个木材商人投机李渊,混了个应国公的虚衔。
他们一家子现在应该都好好的。武士彟现在的官职好像是……利州都督?
利州!高自在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利州,不就是后世的广元市吗?
他爹现在就是个市长。
而利州,离剑南道并不远。
从梓潼县出发,横跨过嘉陵江,就到了利州的地界。
那地方属于山南西道管辖,和自己的剑南道是邻居。
噗!搞了半天,武珝那小丫头片子,一直是我的邻居!
我他妈的怎么就没想起来去找她玩玩?
不对。高自在又摇了摇头。算算年纪,武珝现在才七八岁的样子,还是个合法萝莉。
玩个屁啊。
念头一转,他又觉得不对。
总好过以后,被那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李二玩吧。
寇可往,我亦可往。
自己和武珝也就差个十岁,完全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不算太夸张。
高自在正美滋滋地琢磨着,以后怎么去邻居家“视察”一下工作,顺便进行一场跨越时代的“友好交流”,一个衙役快步跑了进来。
“都督,长安县令李乾佑大人,携子前来拜访。”
人来了。
高自在瞬间收起了猥琐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袍,重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领导派头。
他的注意力,完全从未来的女帝身上,转移到了未来的猛人身上。
他站起身,走到正堂门口。
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男人,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站在院子中央。
中年男人面容清癯,身形笔直,虽然对着高自在的方向躬身,但那脊梁骨却挺得跟标枪一样。
一看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高自在心里已经给他贴好了标签。
而他旁边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眉宇间已经有了一股英气,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砸得乱七八糟的院子。
李乾佑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下官长安县令李乾佑,见过高都督。”
高自在点点头,态度不咸不淡。
他绕过李乾佑,直接走到了那少年面前。
李乾佑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这高都督,好生无礼。
高自在完全无视了这位长安县令,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心里乐开了花。
这就是那个能硬刚武则天,把武氏亲王当狗训的超级猛人李昭德?
现在看起来,还挺青涩的嘛。真好。
越是璞玉,才越有雕琢的价值。
“你,就是李昭德?”高自在开口了,直接点名。
李乾佑心中一凛,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正是犬子,不知都督……”
高自在理都没理他,直接一句话把他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
“本督看这小伙子很顺眼。”他伸出手,想去拍李昭德的肩膀,又觉得有点唐突,便在空中拐了个弯,背到了身后。
“我和他年纪相仿,就别那么见外了。”高自在脸上挂着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
“以后叫我高哥就行了。”
“……”
全场寂静。
正在砸墙的工匠,锤子举在半空,忘了砸下来。角落里当背景板的贺拔元,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整个馒头。
李乾佑的脸,瞬间就黑了。
他活了几十年,在朝堂上跟公卿对喷,在御史台跟同僚互怼,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官员。
李昭德也是一脸的错愕。
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紫色官袍,笑得满脸褶子的年轻都督,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都督。”李乾佑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犬子年幼,不懂规矩,不敢与都督称兄道弟。”
“哎,李县令此言差矣。”高自在摆了摆手,一副完全没听出对方不高兴的样子。
“什么都督不都督的,太生分了。我与昭德小兄弟一见如故,缘分呐!”他转头又看向李昭德,挤了挤眼。
“你说是不是啊,昭德?”
李昭德:“……”
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李乾佑往前站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好隔在了高自在和李昭德中间。
他再次拱手,这一次,腰杆挺得更直了。
“都督,您传下官前来,说是要探讨基层官员心理健康,并对贺拔县令进行人道主义关怀。”
他一字一顿,把请柬上的内容念了出来,每个字都带着一股嘲讽的味道。
“不知都督现在,可有关怀出什么结果?”
这是在当面打脸了。
高自在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这李乾佑,果然不是贺拔元那种软柿子。
正面硬刚,怕是讨不到好。
不过,他高自在的字典里,就没有“要脸”这两个字。
他哈哈一笑,顺手一指角落里失魂落魄的贺拔元。
“你看,关怀的结果,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贺拔县令在我的亲切关怀下,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过去办公环境的奢靡与铺张,主动将前院腾退出来,支持我雍州都督府的建设,这种高风亮节,难道不值得李县令你学习吗?”
贺拔元:“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喊。
李乾佑被这番无耻的言论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算是见识到了。
这位新任的雍州都督,不仅行事乖张,脸皮厚度更是堪比长安城的城墙。
跟他讲道理,那是对牛弹琴。
高自在见成功噎住了老狐狸,心情大好。他决定乘胜追击,直接挖墙脚。
“李县令啊,我看你长安县衙,地方也不小吧?”李乾佑顿时警惕起来。
“都督何意?”
“没什么意思。”高自在笑眯眯地继续说。
“就是觉得,你这当爹的,格局还是小了点。你看昭德这孩子,一表人才,是个干大事的料。天天跟着你在县衙里处理那些邻里纠纷、斗殴罚款的破事,不觉得屈才吗?”
“来!”高自在手一挥,豪气干云。
“让他跟着我干!我雍州都督府,正缺一个像他这样有为的年轻人!我保证,不出三年,让他前途一片光明!”
他这话说得,就跟后世传销组织的头目在给新成员洗脑一样。
充满了虚假的激情和不切实际的许诺。李乾佑的脸,已经从黑色,变成了青色。
抢了别人的衙门,还要抢别人的儿子?天底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他正要发作,却看到自己的儿子李昭德,非但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完了。
李乾佑心里咯噔一下。这傻小子,不会真被这姓高的给忽悠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