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掀起的硝烟尚未消散,大地仍在震颤。
被实心炮弹犁过的土地裂开狰狞伤口,腾起的烟尘与晨雾交织,将百米外的敌军步兵方阵染成灰黑色的模糊轮廓。
观测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吼道:敌军变阵!火炮上榴霰弹,火枪兵准备。
苏烈盯着望远镜里逐渐清晰的画面——敌军竟然放弃了军阵,全部分散了。实心弹的炮击不能对敌军造成大规模的杀伤了。
榴弹炮也都别藏着掖着了。装填榴霰弹!苏烈的令旗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
传令步兵,待炮击后,全体准备好,必要时候准备白刃战。
开花弹在敌阵上方炸开的瞬间,灼热的弹片如暴雨倾泻。
残兵头目络腮胡正带着余下部下朝正前方狂奔。
泥泞的土地上,新换的靴子不断打滑,有士兵摔倒后被同伴拽起,却在起身时瞥见远处天空炸开的火光。
别回头!苏烈那厮肯定留了后手!
火炮,自由射击!苏烈的声音混着轰鸣声传出。火炮再次咆哮,装填的霰弹如狂风骤雨般扫过敌阵。
霰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中,无数敌军被雷霆劈中般踉跄栽倒。
当络腮胡撑起上身时,眼前的惨状让呼吸停滞——身边的士兵如同被狂风吹折的芦苇,在霰弹的风暴里成片倾倒。
弹丸穿透骨骼的脆响混着血肉撕裂的闷响,与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编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有人抱着半截断臂在泥浆中翻滚,有人喉咙插着弹片,发出的呜咽声渐渐弱成气泡破裂的轻响。
“我的老天爷啊!”络腮胡扯着被硝烟熏哑的嗓子嘶吼,眼中布满血丝,“这到底是什么妖法?某戎马半生,踏过无数尸山血海,从未见过如此凶煞的杀招!”
“兄弟们稳住阵脚!敌人就在两百步开外!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抄起家伙,冲上去把他们碎尸万段,为死去的袍泽报仇!”
见敌军重整旗鼓,踏着同伴尸骸再次发起冲锋,苏烈望着那片在硝烟中涌动的灰黑色浪潮,喉间溢出一声沉重叹息。
晨雾裹挟着血腥气渗入蓝呢军装的褶皱,他握紧腰间佩刀,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燧发枪兵,准备。羽饰在三角帽上颤动。
前线中尉死死盯着逼近的敌阵,望远镜压得眼眶生疼。
他猛地扯开高领制服的扣子,刺绣的袖口擦过燧发枪的击锤:第一列,半跪!
燧发枪齐刷刷下沉,黑胡桃木枪托抵住肩窝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士兵们屏住呼吸,汗水顺着脸颊衣领,却无人敢抬手擦拭。
一百五十步!中尉嘶吼着报数,声音里混着压抑的颤栗。
一百步!前排敌兵苍白的面孔逐渐清晰,铠甲上凝结的血痂在晨光中泛着暗褐。
苏烈眯起眼睛,余光扫过整装待发的第二列燧发枪兵,军裤上的条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八十步!敌军冲锋的呼喝声穿透雾霭,刺刀寒光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军靴踏碎积水的声音像死神逼近的鼓点。
五十步!中尉的声音突然拔高八度,肩章上的银鹰随着动作剧烈震颤。
第一排,放——! 燧发枪喷出的火舌瞬间撕破雾幕,铅弹破空的尖啸与硝烟弥漫的焦糊味,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前排敌军如遭重锤,胸口爆开血花向后仰倒,泥泞的地面上瞬间铺满扭曲的躯体,惨叫与哀嚎刺破凝滞的空气。
待中枪后的敌军彻底倒下不会再挡住枪线。
“第一排装弹,第二排放!”中尉的铜制哨声划破硝烟,三角帽上的羽饰剧烈颤动。
第二列燧发枪兵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枪管喷射的火舌再次撕裂雾霭,铅弹如暴雨般扑向重新整队的敌军。
敌军前排士兵胸口绽开血花,踉跄着向后栽倒,尚未凝固的鲜血在泥泞中蜿蜒成溪流。
第二列枪烟尚未散尽时,战场已化作精密运转的杀戮齿轮。
第三排士兵将自己手中的燧发枪换取了第二排士兵的燧发枪,代替他们装弹。
接过武器的士兵就位,枪管组成森然铁林,直指前方重整旗鼓的敌阵。
第二排,放!中尉的嘶吼穿透硝烟。
火舌喷涌间,铅弹如暴雨倾泻,前排敌军被冲击力掀翻在地,血花在灰雾中绽放。
几乎与此同时,第一排半跪的士兵利落地完成换弹动作,燧石与火镰碰撞出的火星点亮了他们紧绷的侧脸。
第一排放!随着令下,又一轮弹雨扑向敌群,惨叫声与金属坠地声交织成死亡乐章。
当敌军踏着同伴的尸骸逼近至二十步,装填弹药的时间已然耗尽。
苏烈猛地抽出腰间唐刀,刀刃出鞘的清鸣撕破死寂:全体上刺刀,随我冲阵杀敌!
蓝呢军装的士兵们齐刷刷将寒光凛凛的刺刀装上,猩红羽饰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片燃烧的火焰,向着敌阵发起最后的冲锋。
泥浆飞溅中,双方士兵的怒吼与兵器的碰撞声,彻底引爆了这片血腥的平川。
“恪啊!”高自在放下手中望远镜
李恪继续通过着望远镜看着战场中的态势:“你又要作甚?”
“不对劲!十分中透露着九分不对劲。”高自在来回踱步“这场仗透着邪性!”
“五百残兵而已。”李恪慢条斯理说着,“八百将士如饿狼扑食,足够将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五百?!”高自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酒壶,猛地灌了一口“换作寻常敌军,早该丢盔弃甲了!可你看——”远处杀声混着硝烟扑面而来,“折损七成兵力还能结阵死战,这分明是千锤百炼的虎狼之师!”
李恪终于放下了望远镜,经过高自在的提醒,不禁后颈泛起一层寒意。
他喉结滚动,“这般铁打的纪律,这等悍不畏死的气势,恐怕比起父皇的玄甲军都不遑多让。”
高自在突然凑近,眼中泛起狡黠笑意:“说起来,陆战一师对上玄甲军……”
“住口!”李恪忙低声骂道“敢拿天家精锐作比,你当律法是儿戏?!怎么着?你还想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