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王子卿的哭声压抑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滚落,模糊了视线。她急忙从衣襟里取出一个温润的羊脂玉瓶,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色泽莹润、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小还魂丹,小心翼翼地喂进左北阙的嘴里。
“师父,月儿刚才来的仓促,没将九曲灵参丸带在身上,您先服下这粒小还魂丹稳住气息。”她哽咽着,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无尽的心疼与自责,“过两天徒儿就带您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给您调养,一定能让您恢复过来的!”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抱着左北阙的手臂嚎啕大哭起来,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袖,哭声里满是无助与愧疚:“师父,您把所有内力都给了月儿,您现在内力尽失,身体变成这样,我可怎么给左凛师兄交代啊?他要是知道了,定会怪我的……”
左北阙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虚弱地笑了笑,气息不匀,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你个傻丫头……这般大喊大叫的……生怕你左凛师兄听不到啊……”他顿了顿,艰难地喘了口气,眼底带着一丝狡黠的调侃,“小心他吃醋了……再也不理你……”
王子卿哭得更凶了,想说些什么,却被左北阙打断:“你现在……什么都别做……”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调理气息,运转内功心法……让融灵丹发挥最大的作用……争取天亮前,将内力完全融合……师父在旁边……先睡一会……”
话音未落,他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只是脸色依旧灰败,满头白发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根根针,扎得王子卿心疼不已。
王子卿看着师父胸前尚未干涸的血渍,看着他满头霜雪般的白发,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心疼得如同刀绞,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她轻轻将左北阙放平在卧榻上,为他盖好厚厚的锦被,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他的安眠,指尖划过他布满皱纹的脸颊,心中满是酸涩。
做完这一切,王子卿才转身走到窗前的侧榻上,抬手擦掉嘴角残留的血迹,盘膝坐了下来。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卷起残雪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深夜的牺牲而悲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与担忧,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如同淬了火的钢铁。
师父以命相托,将毕生内力都传给了她,她不能辜负这份沉甸甸的恩情,更不能糟蹋这精纯的内力。她必须尽快融合内力,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在明日的午门劫囚中救出师祖,才能护住师父,护住所有在乎的人。
王子卿闭上双眼,气沉丹田,咬着牙强忍经脉中残留的剧痛,缓缓运转起左氏的内功心法。体内磅礴而浑厚的内力,在她的引导下,渐渐从四处乱窜变得温顺起来,顺着奇经八脉缓缓流淌,与融灵丹的药力交织在一起,滋养着被扩张过的经脉。
烛火依旧摇曳,窗外的寒风呼啸不止,屋内却只剩下她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药香与淡淡的血腥味。王子卿静坐调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亮之前,务必融合所有内力,不辜负师父的以命相护,明日她将直面那刀光剑影的劫囚之战!
天光破晓,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如碎金般穿透客栈窗棂,驱散了整夜的寒寂。屋内烛火早已燃成灰烬,只余下一缕淡淡的青烟,与空气中未散的药香、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弥漫出几分悲壮的气息。
王子卿盘膝坐在侧榻上,周身萦绕的气流渐渐平复,只是脸色依旧带着不正常的潮红,额间凝着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肩头的衣料。经过一夜不眠不休的调息,左北阙渡给她的那近一甲子浑厚内力,已然融合了七七八八。可这般磅礴的内力骤然涌入经脉,即便有融灵丹化解异种内力、滋养脉络,她依旧难掩不适——胸口闷胀得厉害,心慌气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不受控的内劲冲撞着肺腑;抬手间,指尖竟隐隐裹挟着凌厉的劲风,方才稍一用力,指节便撞上了榻边的木桌,“咔嚓”一声,坚实的木桌竟被震出一道细纹。
她缓缓收功,睁开双眼,眸中先是闪过一抹凌厉的精光,随即又快速敛去,沉淀为浓得化不开的凝重。起身时,脚步微微一个踉跄,她扶着榻沿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体内那股依旧躁动不安的内力,转身望向卧榻。
卧榻上,左北阙已然醒转,靠在床头,背后垫着厚厚的锦枕。他脸色依旧灰败如纸,唇瓣毫无血色,满头白发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银辉,衬得那张脸愈发苍老憔悴。只是相较于昨夜的气若游丝,他此刻的精神好了些许,眼神也清明了不少,见王子卿看来,便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王子卿快步上前,屈膝半跪于榻前,双手轻轻握住左北阙枯瘦的手,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肌肤,心中一阵酸涩翻涌。“师父,您醒了?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与心疼,抬手想探他的脉搏,却又怕力道不当惊扰了他,动作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
“无妨,死不了。”左北阙虚弱地笑了笑,声音依旧沙哑干涩,却带着一丝安抚的力量,他轻轻拍了拍王子卿的手背,“内力……融合得如何了?”
“多谢师父,已融合了七七八八。”王子卿垂眸,长长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湿意,语气却愈发坚定,“今日午时,便是师祖问斩之期,月儿必须去救他。若是……若是能活着回来,徒儿定当寻遍天下奇珍灵药,好好给师父调养身体,让师父长命百岁,安享天伦。”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左北阙,眼神里满是恳求:“今日午门必定是血流成河的乱局,我让左凛师兄备好车马,这就带师父先行返回暗夜阁。雁荡山地处三国交界,远离皇城纷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