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王子卿早已哭到无泪,眼眶红肿得像核桃,胸口的疼痛一阵阵加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听着萧宸翊说“就此别过”,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眼前发黑。当茶室的门“吱呀”关上,传来萧宸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时,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檀香木屏风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艳得刺眼。
她挣扎着想要冲开被点的穴道,指尖微微颤动,浑身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股束缚——她想出去喊住他,想告诉他,她根本不在乎什么太子妃,想告诉他她愿意跟他一起面对所有风雨,哪怕只能再看他一眼也好,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左北阙快步走了进来,见状急忙上前,指尖在她肩颈的“天鼎穴”上快速点了两下,解开了她的穴道。
穴道一解,王子卿便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倒在了软榻上。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刚撑在软塌的边缘,就踉跄了一下,眼底满是焦急与绝望,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滴在软塌的绣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左北阙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皱得紧紧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训斥,却藏不住眼底的心疼:“你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是想让萧宸翊回头,还是想把自己熬垮?现在你们两个,一个被皇权逼着娶亲,一个被太子妃的身份绑着,身边还围着一堆琐碎纷争,万事缠身,一时半会根本理不出头绪。与其在这里冲动行事,不如冷静下来,好好考量一番,再做决定也不迟。”
王子卿软躺在软榻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把锦缎捏得皱成一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浓的鼻音:“师父,我知道……可我就是放不下。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师父,就让我再送他一程,远远看一眼就好,求您了师父?”
左北阙看着她眼底的恳求,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却还是妥协了:“真拿你没办法。深更半夜的,山里风大,把那件狐裘大氅披上,别冻着了。记住,只能到山顶看看,不能走远,等他走了就立刻回来。”
王子卿连忙乖巧地点点头,撑着软榻慢慢起身。春华和秋月早已悄然走了进来,春华拿过旁边的那件雪白狐裘大氅——那是去年萧宸翊从边关送来的,狐狸毛浓密柔软,裹在身上像揣了团暖炉。春华上前,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大氅披在肩上,系好领口的玉带;秋月则拿过一盏羊角灯笼,灯笼里的烛火跳动着,映得她苍白的脸颊多了几分血色。左二也提着长刀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属下在前开道,山里夜里有野兽,您跟紧些。”
几人顺着山道往上走,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山路两旁的松树染成模糊的黑影。风穿过松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低声呜咽。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他们停在了一处险峰上——这里是神医谷和暗夜阁的制高点,白日里站在这里,能将山脚下的官道、溪流一览无余,可如今夜色浓稠,即便一轮满月悬在夜空,清辉遍洒,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连山道的轮廓都辨不清。
王子卿缓缓解下腰间的乌木墨笛——那是幼时,要随师祖回神医谷时,当时的镇北王萧毅萧爹爹送她的,笛身是上好的乌木所制,上面刻着细小的“月”字,是他亲手刻的。 秋月见她要举笛,急忙想上前制止——吹笛易耗气,小姐本就有伤在身,气血两亏,今日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怕是伤势加重。可春华却轻轻扯住了她的衣袖,缓缓摇头——她知道,此刻唯有这笛声,能替小姐把那些未尽的相思、未出口的不舍,都告诉山下的人。
王子卿深吸一口气,将墨笛凑到唇边,指尖轻轻按在笛孔上。她悄然运转内力,笛声便顺着唇齿间流淌出来——是那首《相许》,是他们第一次在边关军营外吹的曲子。那夜月满银辉,她站在山坡上吹笛,萧宸翊坐在枯树旁,手里拿着一瓶清酒,跟着笛声轻轻合着拍子,那时的笛声里满是欢快的憧憬,像春日里的溪流,叮咚作响;可如今,笛声却裹着浓浓的沧桑与悲凉,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人心上,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连风都似停下了脚步,静静听着这满含不舍的离别曲。
此时已掠至半山腰的萧宸翊,脚步猛地一顿。那熟悉的笛声顺着夜风飘来,像一双无形的手,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是月儿!是他的月儿在吹笛!
他猛地回头,朝着山顶的方向望去,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什么都看不见,可那笛声却清晰地传入耳中,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着不舍,都在告诉他——月儿在等他,月儿舍不得他。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他几乎发抖——他多想回头,多想冲上山去,把月儿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我不走了,我们一起面对”,可他不能。他不能把她从云端拉下来,不能让她跟着自己背负“反贼”的骂名,不能毁了她光明的未来。
萧宸翊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冲动,猛地转身,继续往山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腕发沉,却不敢有半分停留。走到山脚下,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黄铜哨子,放在唇边,吹了一声清脆的哨音。
片刻后,两道黑影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正是他的贴身侍卫。“王爷!”侍卫们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怕惊扰了夜色里的人。
“舍弃王府马车,备马!”萧宸翊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通知所有人,立刻回边关!”侍卫们虽有疑惑——王府马车里还装着给崔小姐带的蜜饯、布料,礼品怎么突然要弃车?备用马车里什么都没有。可他们不敢多问,连忙从树林里牵出三匹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