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港的雨停得和来时一样突然。当最后一滴雨水从星石的刻痕里滑落,阳光猛地刺破云层,将整座港口浸在金红色的光晕里。七道彩虹横跨在穹顶与星舰的桅杆之间,虹光落在湿漉漉的街巷上,把石板路染成了调色盘,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虹彩,吸入肺腑都带着清甜。
小艾蹲在星石旁,小心翼翼地揭开湿透的外套——星石上的刻痕完好无损,被雨水冲刷过的表面泛着玉般的温润光泽,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里,星尘的蓝光与虹光交织,像藏着无数细碎的星辰。她指尖拂过“回音号”三个字的刻痕,突然发现边缘多了些极细微的绿芽,是牵星草的幼苗,不知何时从石缝里钻了出来,叶片上还沾着虹色的水珠。
“它真的长出来了!”小艾惊呼着回头,却见众人早已围了过来。糙汉正用布擦着工具箱上的水迹,女织者在给老药农的月心草换陶盆,老柯拄着拐杖站在虹光里,掌印石的光晕与虹色融在一起,像块流动的宝石。小镜刚把飞行器停稳在星石旁,驾驶舱里还放着那盆从三号泊位救回来的多肉,叶片上的水珠正折射出小小的彩虹。
“这草籽怕是早就在石缝里藏着了,”老柯笑着敲了敲拐杖,“就等这场雨呢。”他弯腰凑近看那株牵星草,忽然指着草叶背面,“你看这纹路,像不像‘回音号’的航线图?”
众人凑过去一看,果然——草叶上的脉络细细弯弯,竟真与小镜绘制的星图有几分相似,最顶端的叶片尖上,还顶着颗虹色的水珠,像航标灯一样闪着光。
女织者轻轻碰了碰叶片,指尖沾到些黏黏的汁液:“这是泽塔族的‘引路草’,传说能跟着虹光找方向。当年我娘说过,它只在有羁绊的地方发芽。”她转头看向老药农,“您的月心草没事吧?”
老药农正捧着陶盆笑得合不拢嘴:“没事没事,女织者你这共生草织的网太神了,一点水都没渗进去!等晒干了,我分你一半种子,这草配着你们泽塔族的药引,能治暗物质带的辐射病呢。”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对了,这是我家老婆子烤的星麦饼,还热乎着,你们尝尝。”
饼香混着虹光里的甜味漫开来,糙汉接过饼咬了一大口,饼渣掉在星石上,引来几只翅膀沾着虹粉的星蝶——这是星尘港特有的蝴蝶,只在雨后虹光出现时飞舞。它们停在星石的刻痕上,翅膀一开一合,把虹色的粉末抖落在牵星草的嫩芽上,像在给它撒祝福。
“快看那边!”小镜突然指向港口边缘,众人望去,只见“寻路者号”的帆布被风吹得鼓鼓的,帆布上的水迹在阳光下蒸发,竟在半空凝成了个模糊的人影,穿着褪色的星舰制服,正挥手向他们这边笑。
“是老船长!”老柯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去年在暗物质带失踪了,没想到……”
女织者轻轻“嗯”了一声,眼眶微红:“引路草能映出牵挂之人的影子,看来他一直没走远。”
虹光渐渐淡了,帆布上的人影也随之消散,只留下星蝶在原地盘旋。小艾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湿透的手绘本,小心地翻开——被雨水晕开的墨迹果然没糊,反而晕染成了幅完整的画:星石旁站着他们几个,身后是“回音号”的剪影,头顶是七道彩虹,最妙的是星石的刻痕里,牵星草的嫩芽正朝着虹光的方向生长,草叶上还停着只星蝶。
“画活了……”小艾喃喃道,指尖抚过画里每个人的笑脸,突然发现糙汉的画像旁多了行小字,是用虹色墨水写的,“铁星的铁皮屋顶该补了”。
糙汉凑过来看了一眼,挠着头笑:“这不是俺昨天跟老柯念叨的吗?咋跑到画里去了。”
“星石记着呢。”老柯敲了敲拐杖,“它啊,比咱们自己还清楚心里藏着啥念想。”
说话间,女织者从药包里拿出几封信,信封上都画着小小的引路草:“这是刚才在药铺发现的,老船长失踪前写的,一直压在月心草的花盆底下,被雨水泡开了封印。”
信封上的收信人分别写着他们几个的名字。小艾颤抖着拆开自己的那封,字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小艾,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星尘港的虹光一定很美吧?记得替我看看牵星草有没有发芽,当年你说要种在星石旁的……”
糙汉的信上只有一句话:“铁星的防腐漆配方在我工具箱第三层,比你现在用的好使。”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锤子。
女织者的信里夹着片干枯的引路草叶子,信纸上写着:“丫头,月心草和共生草混种能活更久,就像咱娘说的,日子得搭着过才稳当。”
老柯的信最厚,里面夹着张星舰维修图,背面写着:“当年你总说我修船太费材料,这图上标了省料的法子,算我赔你的。”
小镜的信上画着“回音号”的改装方案,旁边批注:“你说想让它能穿过暗物质带,我琢磨着加个虹光护盾就行,图纸给你了,别总熬夜琢磨。”
众人捧着信,一时没人说话。虹光彻底散去,阳光变得柔和起来,星蝶渐渐飞向港口深处,留下一路虹色的粉末。老药农推着红薯车路过,见他们都望着信纸出神,笑着喊道:“别愣着啦!这雨过天晴的,不晒晒东西该发霉了!”
一句话点醒了众人。糙汉扛起工具箱就往星舰维修铺跑:“俺去修老船长说的铁皮屋顶!”女织者抱着月心草种子往药庐走:“我去试试混种的法子。”老柯拄着拐杖往行会去:“我去把老船长的维修图抄下来,给年轻匠人当教材。”小镜跳上飞行器:“我去改‘回音号’的护盾!”
小艾看着他们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绘本上的画——牵星草的嫩芽在画里长得更高了,叶片上的星蝶翅膀,正映着她手里信纸的影子。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支虹色的笔,在画的角落添了行字:“老船长,引路草发芽了,我们都很好。”
风从星石旁吹过,带着星蝶的虹粉掠过信纸,信纸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星石的刻痕里,那株牵星草的嫩芽迎着阳光,又长高了一点点,草叶上的水珠滚落,在地上砸出个小小的湿痕,像滴未落的泪,又像颗刚埋下的种子。
港口的广播又响了,这次是欢快的音乐,混着孩子们的笑声——是星尘港的孩子们在彩虹消失的地方追逐打闹,他们的衣角沾着虹色的粉末,跑过的地方,石板路上留下串串带着绿光的脚印,像给牵星草的嫩芽指引着方向。
小艾把信小心地夹在手绘本里,对着星石轻声说:“我们会带着你的念想走下去的,就像这草一样,不管在哪,都能扎根发芽。”
星石的刻痕里,星尘的蓝光轻轻闪烁,像是在说“好”。而那株牵星草的嫩芽,正朝着虹光消失的方向,悄悄伸展着叶片,仿佛已经知道,下一场雨后的虹光里,会有更热闹的故事在等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