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两下,看着柔则认真的神情,好像有什么超出她认知范围的事情即将要暴露在她面前似的,让她的心无端慌张起来。
她猛得站了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从小就是这样,有事没事就胡言乱语,嘴上也没个忌讳。”
又转过身子,背对着柔则,
“好了,看你这个样子估摸着也没什么大事了,我走了,乌春还在院子里等着我用午膳呢。”
说完,也不待柔则反应,抬脚跨出了堂屋的门,身后的剪秋也忙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了柔则的视线中。
柔则微笑着盯着门口看了一会,突然一股恶心感返了上来,让她扑在床沿边,又吐了起来。
可是她今天吃得东西都已经吐完了,难受了半晌,什么也没吐出来,最终只无力地瘫在芳萱的怀里,被她轻轻地抚着胸口,以减缓那股难受感。
芳如捧着刚热好的白水,缓缓喂到柔则嘴里。
看着自家主子紧皱着眉头,一脸隐忍的样子,有些难过道:
“刚刚二小姐问起,主子您就应该实话实说,是大夫人让芳菲偷偷换了您的养生汤,这才让您平白受了这般苦楚,二小姐若是知道,也不会那么生气,骂了那许多的难听话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柔则轻喘着气打断了。
“怎么,现在连芳如你,也要开始做我的主了吗?”
芳如含着眼泪,低头跪了下去。
“奴婢不敢,主子别生气,奴婢知错了。”
柔则没再说话,待喘匀了气,她又开口询问:
“芳菲呢?”
芳如咬了咬牙,“自昨日何嬷嬷查到她后,就将她捆了起来关到了柴房,一开始她还叫唤,后来被塞上帕子打了一顿,现在估计还躺在地上昏睡着。”
柔则皱了皱眉头,“你让人打的?”
“她活该!”
芳如猛得抬头,向来带着笑意的脸上如今满脸愤恨,
“主子对她恩重如山,她却轻易背叛了主子,明知您在王府已经如履薄冰,步步艰难,却还一心只听从大夫人的命令,让主子受了这般大的罪,奴婢让人打她一顿都是轻的了!”
“她合该千刀万剐才是!”
柔则闭了闭眼,神情冷淡,“她是心大了,主意也大,我这边是再留不得她了。”
“只是总归主仆一场,不必要了她的性命,稍后待她醒了,就将她发还到府上吧,她为额娘办成了事,额娘会犒劳她的。”
“是,奴婢遵命。”
朝露院
柔则因孕期不适,取消了请安,没法在栖祥苑和别人聊天,苗沅就天天来甘托雅这里报到了。
“姐姐,听小顺子说,前段时间京中新来了一个戏班子,唱得一出戏在坊间可火了,很多人都排队去听呢。”
苗沅窝在矮榻上,披着一条白狐狸披肩,看茉珠子围在火炉边给她烤板栗和蜜橘。
茉珠子烤好一个,她接过来吃一个。
不一会儿,手上和嘴唇边就沾了一圈黑乎乎的焦灰。
“什么戏啊?”
甘托雅躺在摇椅上,手里正拿着一本游记翻看,闻言就随口问了一句。
“好像叫什么《凤来庭》?讲得是三国那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叫貂蝉那个,还有个,叫什么来着...”
甘托雅笑了笑,把手中的书放了下来,
“是《凤仪亭》吧?讲的是貂蝉用美人计离间董卓和吕布的故事。”
“对对对!就是这个!”
“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甘托雅起身端起了身旁的热茶,漫不经心地道:
“不是你姐姐我厉害,是你这个小妮子太无知。”
“怎么连吕布和貂蝉都不知道?”
“昆曲也有唱这个的啊。”
苗沅就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不知道吕布和貂蝉很奇怪吗?”
她转向茉珠子,小声询问:
“茉珠子,你知不知道三国的故事?”
茉珠子笑着摇了摇头,
苗沅就有些得意的样子,声音也变大了。
“看!茉珠子也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的。”
甘托雅哼笑一声,走上前拿走了茉珠子手里烤好的板栗,但拒绝再和两个文盲交流。
偏偏过了一会儿,苗沅又乐颠颠地开口了,
“小顺子说,吕布不算英雄,他是三姓家奴,姐姐,什么是三姓家奴?”
甘托雅尝了几个烤得绵软香甜的板栗,又就着喝了口热茶,心情很不错。
听到苗沅这个漂亮小文盲的提问,也没有不耐烦,耐心地对她解释:
“三姓家奴是说,吕布这个人,他一开始是跟着董卓,还认了他为义父,后来却又背弃了董卓,转投了......”
甘托雅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让你在我和家里人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听闻妹妹的父兄不日就会来京城....真是恭喜妹妹了...”
“吾儿亲启,听闻你在王府一切都好,阿玛心中甚慰,出嫁从夫,不必挂怀家中,一心侍奉雍亲王即可...”
恪战突兀的问话,宜修那日温柔到诡异的笑容以及阿玛那封迟来的家书突兀地出现在甘托雅的脑海。
她串联起了一切,近来徘徊在心中的不安也彻底落在了实处。
“砰!”
颤抖的手握不住温热的茶盏,由着它摔到了地面上,
粉身碎骨。
“主子!”
“姐姐!”
茉珠子惊呼着走上前,拿起帕子擦拭着甘托雅裙摆上的水渍。
“阿沅,”
甘托雅低垂着眼睛,面色苍白冷漠,语气却还是平静温和的。
“我今日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她这么对苗沅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