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观看下,恪战的美貌实在很有冲击。
至少耿云珠是这么想的。
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
“王爷...您吉祥”
“妾上次...上次在这儿的树底下埋了两坛子梅子酒,现在时间到了,就想着,想着...哈哈哈”
耿云珠说不下去了,干笑两声,片刻后,很利索地跪了下来,
“王爷恕罪”
“妾再不敢了!”
倒把恪战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吓他一跳,正说着话呢怎么就跪下来了
一惊一乍的。
“你是那个...耿德金家的女孩儿?”
“你叫什么来着?”
耿云珠低下头,手指悄悄搓着梅子酒上的布封,这是她紧张时下意识的小习惯,
“是,主子爷好记性,妾是渺渺轩耿氏,阿玛是内务府包衣管领耿德金...”
恪战点点头,抬抬手让耿氏站起来,
“爷知道你,你小名是叫珠珠对吧?”
说完又笑了,怎么给自家女儿起个这样的小名儿。
耿氏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王爷怎么知道的?”
说实话,耿氏在恪战后院一直挺没存在感的。
她从不出头争宠,也不拉帮站队,整日就在自己的渺渺轩捣鼓着手里那点东西,请安的时候又安静不惹事,之前的三个福晋都是不怎么搭理她的。
但不搭理,也就意味着不会提拔。
是以耿氏虽来后院的时间也不短了,但侍寝次数却四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只比久不承宠的齐月宾强上那么一丝丝而已。
所以现如今听到王爷竟能一口叫出她的名字,心里自然是惊讶的,还有点儿高兴。
恪战看着耿氏,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哼笑一声,
“原本爷是不知道的”
“只是你那在内务府做工的阿玛大约十分挂念你,却又不敢当着爷面前提,只能三天两头的跑苏培盛和高无庸那儿打听。”
“珠珠长珠珠短的,送得礼都要把他俩的屋子挤满了。”
“他们俩都是爷的奴才,收的礼见的人都要向他们的主子禀报的,时间长了,爷自然就知道你了。”
闻言,耿云珠鼻子一酸,差点儿就泪洒当场,
“呜呜呜...阿玛...我的老阿玛”
“我说前段时间怎么老打喷嚏呢,本来还以为是着风寒了,没想到是阿玛你对珠珠的思念已成海...”
一时间,耿云珠内心又是感动又是酸楚,正待张口询问一下王爷,阿玛的身体看着可还康健,倒春寒的时候,腿还痛不痛?
恪战又开口了,
“不过耿氏,你是不是长胖了?爷怎么看着脸蛋儿好似比上次圆了不少”
“苏培盛说你在后院呆得挺好,能吃能睡的,你阿玛还不信呢...”
耿云珠: ......
珠珠羞愧地低下了头,嚅嚅道:
“是...是,妾近来,点心是吃得多了些...”
“只是妾是先胖脸的那种,看着就会明显一些,但其实...呃,衣服还是原来的...”
几息之后,恪战欣赏够了耿氏的羞窘,哈哈大笑,终于大发慈悲的摆摆手,停止了这场满是恶趣味的自我检讨。
“好了”
恪战心情很好的背着手:
“你若得空,回去就给家里写封信吧,交给苏培盛,他会帮你转交给你阿玛的。”
说罢,不等耿氏露出感激的神,恪战又板着脸,佯装警告:
“只是,苏培盛是爷的奴才,可不要不识趣,来来回回的让他跑腿,要是耽误了正事,爷就让人把你藏的酒都搬空。”
耿氏笑眯眯的,形状姣好的瑞凤眼弯下来,甜得让人心情都跟着变好了似的。
恪战也就笑了,抬手给耿氏蹭掉了挂在脸上的一小块灰渍,抬了抬下巴:
“回去吧。”
“哎!”
不等耿氏转身,又看着她手中提着的酒壶子慢悠悠提醒:
“最近想喝什么就多喝点儿,不然之后要等很久了。”
耿氏顿了顿,少顷,乖巧地对着恪战行了个礼,点头道:
“妾晓得了。”
说罢,带着谷雨快步离开了假山角。
半路上,谷雨忍不住低声询问耿云珠,满脸的担忧惶恐:
“格格,王爷不会是要扣咱们的月钱吧?”
“啊?”
耿云珠呆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的小丫头:
“谷雨,你怎么会这么想?”
谷雨声音沉痛,
“王爷刚刚说,让格格最近想喝什么多喝点,以后喝不到了怎么样”
“这不就是要扣咱们的月钱吗?”
“不是啊”
耿云珠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刚刚洇出来的泪痕,声音平淡地解释,
“王爷是在告诉我,万岁爷身子大概不好了,估摸着也就是这段日子,让我趁现在想喝就喝,不要等了。”
毕竟国丧期间禁止饮酒。
谷雨愣住了,
“啊?是,是这样吗?”
耿云珠点点头,低头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又看着刚刚自己挖泥土时被翻折上去的旗袍宽袖,喃喃低语:
“谷雨,我好像要得宠了。”
她扭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的陪嫁丫鬟,
“说不得,我还会有个孩子。”
谷雨: ......啊?
认真的吗我的格格?
可咱们入府两年多,只伺候了王爷三回啊,有一回还被李格格半路截胡了来着...
完蛋了,我的小主子该不会在见了王爷之后就大白天发梦怔了吧?
傍晚,养心殿后围房
夏半刚将几道膳食摆上桌,就被舒妃掀翻了。
她绯红着脸,气息粗重,原本妩媚勾人的狐狸眼此刻瞪得大大的看向夏半,神情愤恨:
“本宫究竟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呆多久!”
“为什么还不能回后宫!”
“半翠,你当初可是跟本宫保证了的,那香不会伤人本宫才会放心用,可如今万岁爷却出事了...”
“你个贱婢,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舒妃发疯般的大叫着,又开始胡乱打砸着周围的东西。
夏半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片刻后,目光又移向散落一地的饭食,神情惋惜:
“哎,讨人厌的小寄芙,本来还想让你做个饱死鬼的”
“看来是不成了。”
这么想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蓝色瓷瓶,瓶口用红色的布头堵着,显示出危险又艳丽的气息。
“感谢我吧寄芙,这可是我专门委托邵乐安给你订做的毒药,花了二两银子呢,保证让你死得体面极了,一点都不会损伤到你那张漂亮的脸蛋。”
“就是有点儿疼哦”
“但是忍一下好了,毕竟我也忍你忍的很辛苦的。”
夏半静悄悄地走到还在伸手砸东西的舒妃背后,语气冷幽幽的,
“娘娘...”
“啊!”
舒妃吓了一跳,猛得转过身,发现是夏半后气得扬起手就要扇过去。
“贱婢,你要吓死本宫啊!”
不想,手却在半空中被拦住了。
夏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舒妃看来平庸到毫无特色的脸此刻却无端显得阴诡又迫人。
舒妃的心猛得颤了两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你要干什么?”
“半翠儿...我,本宫是摆夷公主啊”
“是你的主子...”
闻言,夏半突然变脸似的微笑了起来,声音也柔和了,
“娘娘息怒”
“奴婢当然知道,谁是我的主子。”
夏半嘴角依旧笑着,眼神却是冷漠的,
“奴婢是想提醒您,还是不要太激动为好,万一伤到肚子里的小阿哥,就不好了。”
到时候要是突然流出来,清理血迹也是很麻烦的好吧?
求求了,让她能少干点活就少干点吧。
安静一点儿死不行吗。
夏半心情有点儿烦躁。
“什...什么?”
舒妃愣住了,片刻后,一抹狂喜从她的嘴角逐渐蔓延到娇美的脸庞。
“本宫有孕了?”
“哈哈哈哈...本宫有孕了”
舒妃一手抚着肚子,一手紧紧攥着夏半衣角,神情激动中含着几分癫狂。
“半翠,半翠,是真的吗”
“本宫真得有孕了?”
夏半懒洋洋地点头,敷衍道:
“是啊,您有孕了,已经快三个月了”
前段时间和万岁爷在龙榻上胡闹成那样,什么千奇百怪的姿势都做了一遍,这孩子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坚挺到现在,
不得不说,也是挺厉害的了。
可惜了,没投对地方啊,下辈子再来一回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妃突然捂着嘴大笑出声,眼泪都出来了,被她用袖子抬手擦去,她喃喃自语着,
“本宫就知道!本宫就知道!”
“我果然是被老天爷眷顾的,他给了本宫这般美貌,又让我阴差阳错入了宫,得了万岁爷的宠爱,合该是让我享尽世间荣华富贵的!”
“我才不会死!我才不会死!”
舒妃慢慢依靠在身后的桌子上,眼神中带上了一抹深刻的偏执和狂喜。
她一定会生出儿子,
她的儿子一定会做皇帝,
她会是妃,贵妃,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哈哈,哈哈哈哈!
谁还能看不起她!谁还敢看不起她!
小佟佳贵妃,荣妃,惠妃,德妃,宜妃,成妃还有于贵人...
那些贱人!该死的贱人!
到时候,她要让她们都匍匐在自己脚下,跪着给她磕头认罪!
“半翠”
舒妃平静下来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风情和妩媚,她抚了抚耳边散下来的一缕头发,神情娇羞着,
“去,快去通知梁公公,让他给万岁爷报喜去,就说本宫有身孕了...”
“小阿哥十分康健。”
夏半站在原地,笑眯眯地看着舒妃,满脸的愉悦兴奋,说出的话却毫不恭敬,
“不行哦娘娘,奴婢不能去呢。”
舒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皱起眉头就要发脾气,可想到自己日后还可能要仰仗着这个婢女,又不得不生硬地柔和了神色。
“翠儿,好半翠儿”
舒妃干巴巴地笑着,
“这是怎么了?可是在生本宫的气?”
“本宫刚刚只是太害怕,被气昏头了,没有看清人,这才对你发了脾气。”
“你跟在本宫身边也这么长时间了,应当知晓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对你是怎么样的倚重信任。”
“更何况,本宫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咱们族人吗?”
“只要万岁爷原谅本宫,本宫又生下个健康活泼的阿哥,那咱们摆夷族,才是真正的安稳下来了啊...”
一番话虚情假意的说下来,夏半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天爷啊,舒妃这个人的笑料,她回头一定要写下来,以后伤心难过了就看一看,能乐呵一整天。
“舒妃娘娘客气了,您跟奴婢道什么歉啊,犯不着。”
“奴婢不帮您传话,是因为还有事儿没做呢”
看着舒妃疑惑的神情,夏半笑着将手中的蓝色瓷瓶举起来,温柔解释道:
“奴婢的主子吩咐了,您今天是要死的。”
“如果您真想让万岁爷知晓您怀孕的喜讯,那待奴婢了结了您之后,再去帮您给万岁爷报喜吧。”
舒妃闻言,脸上的表情突兀地僵硬住了,刻在脸上,仿佛学艺不精的雕工随手雕刻出的粗糙工艺品,要笑不笑的,狼狈又滑稽。
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你在...你在说什么啊,哈哈”
然而面前的夏半声音依旧轻柔柔的继续道,
“舒妃娘娘,不用太感谢奴婢,您晓得的,我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
舒妃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半翠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的脸色猛然苍白下来,扭身就想跑,却被夏半脚步一跨紧紧拦住了。
“舒妃娘娘”
夏半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嘟囔,
“您跑什么呀,这又不是多麻烦的事儿。”
“奴婢之前帮您那么多次,也没要过您什么回报啊。”
“就这一次,让您帮个这么小的忙,您就不愿意了?”
“这可不行啊。”
舒妃简直要被吓死了。
她浑身哆嗦着,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眶中滑落下来,很快,她双腿一软,朝着夏半跪了下去,拼命摇着头,涕泗横流的:
“求求你...求求你半翠,不不...好姐姐,好姐姐,饶我一次吧,求求您”
“您要什么我都能给您,什么都可以,珍宝首饰,房屋地契,各种各样的绫罗绸缎,要多少有多少...求求你...”
夏半似是被说动了,俯下去的身影顿了顿,舒妃看准时机,忙扬起身子大声呼救,
“有刺客!来...呜呜”
舒妃的下巴被卸掉了,疼得她抖个不停。
“唉,真是好不乖啊,寄芙...”
夏半遗憾地叹息,
“本来不想对你这么粗鲁的,我以为,至少这么长时间了,咱们好歹能好聚好散呢。”
“没想到啊,哈哈,我果然没看错你。”
“自私自利又蠢又毒的小寄芙。”
“忘了告诉你哦,整个后围房都已经被清空了。”
“没人会来救你了哦。”
说罢,夏半也不再啰嗦,将手中的瓷瓶“啵”的一声拔开,满满一整瓶的黑色液体全都倒进了哀哀哭泣着不住摇头的舒妃嘴里。
很快,舒妃好似喘不上气一样掐着脖子,面色潮红的喘息,渐渐的,又开始捂着肚子在地上来回翻滚,大汗淋漓,想喊叫却又发不出声音。
一刻钟后,这位摆夷族最美的明珠彻底闭上了她那双迷人妩媚的狐狸眼睛,面色青白,再无声息。
夏半又等了片刻,待确定舒妃已彻底死去后,将她的尸身轻轻抱到了床榻。
坐在床沿,夏半细细抚摸着舒妃美艳依旧的脸庞,心里不住地惋惜。
“可惜了,你还要葬入皇陵,不能把这张脸皮送给我...”
“罢了,留给你吧,寄芙啊,下辈子还是不要光长漂亮脸蛋了,多长长脑子吧。”
不然,一辈子被人当个玩意儿棋子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觉得是自己魅力无敌呢。
哈哈,什么地狱笑话。
夏半起身,将屋子内的狼藉一一收拾好后,脚步轻盈地退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养心殿 深夜。
梁九功猛得从脚踏上惊醒,轻轻起身,发现床上的万岁爷还沉睡着,松了口气,但再一抬头,又惊觉今日养心殿外面怎么这么安静。
静得人有些心慌。
梁九功皱了皱眉头,朝外面走了两步,想要出来查看情况。
突然,一道脚步声在静谧的养心殿响了起来,
仿佛在逛自家的花园一样,闲庭信步,不急不缓的。
“谁?”
“谁在那儿!”
梁九功轻声喝道。
修长坚韧的手指拨开层层叠叠的明黄色垂帘,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处缓缓走来,
烛火渐近,映照在他高挺英气的眉眼,打下片片阴影,平白让这个男人俊美正直的面容多了几分扭曲和凌厉。
“梁总管,是在找孤吗?”
恪战走上前,微微笑道。
梁九功的心突然重重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