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知府家的大门口的,浑浑噩噩的行走间,他还下意识得怀抱着已经僵硬的珍珠儿,
知府家朱红色大门紧紧地闭着,瞧着威武庄严,他扑上前敲门,奋力呼喊着瑜娘的名字。
门内却毫无动静,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堂堂扬州知府的正门,怎么会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医师而打开呢。
徐之类依旧奋力地敲,大力地敲,一遍遍的喊着瑜娘的名字,喊着知府大人的名字。
直到手掌沁血,直到声嘶力竭,
终于,门开了。
瑜娘出来了,
被两个小厮抬着,头破血流,衣衫不整,死不瞑目的出来了。
就在徐之类面前,她被随意地扔到了街道上,尸身因为不受力,在地上翻滚了两圈。
两个小厮扔完人,骂着“晦气...竟然寻死”,拍拍手,又回去了,朱红色的大门再次闭合。
从头到尾,没人看徐之类一眼,没理会他一下。
但奇怪的,徐之类没有哭,也没有崩溃,他冷静地爬到瑜娘身边,用袖子擦干净她脸上被沾到的泥土。
瑜娘是很爱干净的。
之后,他把珍珠儿绑在胸前,将瑜娘背在背上,踉跄着起身,一步一步地穿过沉默着围观的人群,向家中走去。
瑜娘的血濡湿了他的外衣,珍珠儿的血浸透了他胸前的长衫。
等他回到家,身上已挂满妻女的血。
将瑜娘母女的尸身小心的放到屋中,徐之类换下了身下的血衣,僵着身子走出院子,去往徐大姐的院子。
听说徐大姐伤得很重,他要先去看看。
给徐大姐行了针,开了药,待徐大姐面色开始红润,他就要走的时候
徐大姐的丈夫——柳哥追了上来,这个往日一向沉默寡言的壮实汉子红着眼,颤抖着开口:
“小徐大夫,你还好吗?”
出于礼貌,徐之类是想笑一下的,可是实在扯不出表情,最后也就放弃了,朝柳哥点点头,就转身回去了。
他觉得自己很冷静,
却不知,在柳哥眼中,他惨白的脸像游魂,猩红的双眼如同恶鬼。
柳哥本想追上去看看,可踌躇片刻,还是回了自家院子,徐大姐还没有醒,他要先紧着自家婆娘。
徐之类慢慢走回了自己家,瑜娘和珍珠儿依旧安静地躺在堂屋中。
他打来一盆热水,给瑜娘擦洗身子,瑜娘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她的眼睛很漂亮,是标准的圆杏眼,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柔又甜美,只是现在,她的脸颊因为用力的撞击变了形状,眼球凸起,眼眶肿胀,形容可怖。
徐之类抬手,轻轻摸上了瑜娘的眼睛,他想将妻子的眼睛合上,再次抬起手,却没成功,瑜娘的眼睛依旧目眦欲裂地睁着,瞪着屋顶,仿佛在寻找什么。
徐之类突然颤抖了起来,很快,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砸在瑜娘模糊的脸上,眼中...
男人痛苦的哭嚎声终于还是响了起来,他将妻子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埋在胸前,
哀叫着,泪如雨下,
“瑜娘!我的瑜娘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