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害了泠夫人和朗弟弟!”
宫远徵的神色像被浓墨浸染的宣纸,沉沉地坠着化不开的低落。
他眼神恍惚,仿佛魂魄已被抽离,飘回了那个血色弥漫的十年前。
十年前,无锋之人伪装成霹雳堂的求助者,用虚伪的哀戚叩开了宫门的防线。
执刃宫鸿羽动了恻隐之心,未及细查,便大开方便之门,将那些豺狼虎豹安置在了徵宫隔壁的医馆。
谁也没料到,那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屠戮开端!
“杀!!!”
无锋的嘶吼像来自地狱恶鬼们的咆哮。
前一刻宫门内还萦绕着药草与檀香的气味。
下一刻,淬毒的刀锋已划破空气,凄厉的惨叫瞬间撕裂了往日的宁静。
血色眨眼间便漫过青石地砖,将整个宫门笼罩在浓稠的腥气里。
徵宫与医馆不过一墙之隔,便成了最先被血浪吞噬的地方。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濒死者的呜咽混杂在一起,像无数把钝刀在刮着人的耳膜。
那时,宫远徵就站在廊下,小小的身子僵成了块石头。
他眼睁睁看着平日里给他熬药的嬷嬷、教他认药草的哥哥、笑着递给他糖糕的侍女,一个个的,全都倒在血泊里。
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衣襟上,带着黏腻的触感。
“大人,那边还有个小崽子!瞧这穿戴,定是徵宫的小崽子!”
一个杀手用刀指着宫远徵,语气里满是嗜血的兴奋。
被称作“大人”的黑衣人穿着黑金纹样的劲装,眼角上挑,眼神像淬了毒的蛇信子。
冷冷扫过宫远徵,语气阴冷:“你去,送他一程,去陪他爹。”
“是!”
“小公子,快跑!”一直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嬷嬷拉着他极速往前。
“想跑?”
一道凌厉的寒光,直直向着他,呼啸而来。
“噗嗤!”
刀锋入肉的闷响清晰可闻,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尖蔓延。
——是一直护在他身前的嬷嬷猛地扑了过来,用瘦弱的身躯护住他,挡住了劈来的剑。
嬷嬷的身体晃了晃,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对宫远徵说,“快跑!别回头……”
说完,便重重倒在了宫远徵脚边。
七岁的宫远徵脸上溅了一大片温热,眼前的鲜红告诉他,那是嬷嬷的血!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瞳孔里映着嬷嬷倒下的身影,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冻住了。
他还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平日里总笑着叫他“小公子”的嬷嬷,再也不会起来了。
“徵公子,跟我走!”
一个侍卫冲过来,一把将他抱起来,转身就往暗处跑。
宫远徵被颠得晃了晃,鼻尖萦绕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眼前所到之处,尽是刺目的鲜红。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突然一阵推力传来,宫远徵从侍卫怀里跌出来,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满了尘土和血污。
“噗嗤!”一声传来。
侍卫被杀手的剑贯穿了胸膛。
但他没有倒下,反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利落转身挥刀砍向那杀手。
刀锋尽数没入胸膛,在杀手不甘的瞪视下,两人同归于尽。
侍卫倒下了。
血沫从嘴角涌出,但他依旧指着西北方向,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
“徵公子……往那边暗道跑……记住,一直往前……别回头!”
宫远徵看着那张没了气息的脸,又看了看那指向暗道的手,像是突然被惊醒,开始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方向跑。
他还太小了,小腿刚刚又路上受到撞击,跑起来一瘸一拐,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但他脑中却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