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弟子,恐怕早已心生失望甚至悔意。但尘华却面色平静,接过令牌,恭敬道:“弟子明白,谢师尊。”
他需要的,正是这种不受约束、自行探索的环境。那《星辉凝神诀》能否练成暂且不论,光是能自由查阅星辰、阵道典籍,以及这得天独厚的蕴含星辰之力的环境,对他而言已是极大的便利。
颜辉见他宠辱不惊,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挥挥手道:“没事就别来烦我,我要晒太阳了。哦,对了,峰后有一小片废弃的‘星苔’,你若闲着没事,可以去试着照料一下,算是……嗯,算是你这亲传弟子的第一个任务吧。”他说“亲传弟子”四个字时,语气带着一丝自嘲。
“是,师尊。”尘华应下,没有多问,转身便走向那些石屋。
他选了一间最靠边、也最为朴素的石屋。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蒲团,积着薄灰,但胜在清净。他简单打扫后,便盘膝坐在蒲团上,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仔细感受着此地与众不同的星辰之力。
他尝试运转《引气诀》,发现效率确实大打折扣,那些空灵的星辰之力难以被直接吸纳。但他怀中的古镜,却自发地微微震动,仿佛一个饥渴的旅人遇到了甘泉,悄无声息地引导着丝丝缕缕的星辉没入镜中,经过某种玄妙的转化后,再反馈出一股更为精纯、与他自身月华灵力同源却又略带一丝清冷星意的能量,融入他的经脉。
“果然如此……”尘华心中了然。古镜在此地,如鱼得水。
他起身,按照颜辉所言,走向峰后。在一片背阴的乱石之间,果然找到了一小片大约只有丈许方圆的区域,生长着一种呈暗蓝色、表面有微弱银色斑点、如同绒毯般的苔藓。这便是“星苔”,一种依靠吸收星辰之力生长的低阶灵植,看起来蔫蔫的,缺乏生机。
尘华蹲下身,仔细观察。他能感觉到,这些星苔并非完全枯萎,只是缺乏足够且合适的星辰之力滋养。他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一丝经由古镜转化后的、带着星辉特性的灵力,缓缓渡入一株星苔之中。
那株原本萎靡的星苔,表面的银色斑点竟微微亮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那股微弱的生机似乎活跃了一丝。
有效!
尘华眼中露出喜色。照料这片星苔,不仅能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更是一个绝佳的、可以光明正大在此地借助古镜修炼和试验的借口!
他站起身,环顾这寂寥的星陨峰,感受着空中洒落的稀薄星辉,心中一片宁静。
这里,将是他新的起点。远离纷争,默默积蓄力量。至于那所谓的萧条与无人问津,对他而言,正是最好的保护色。
他回到石屋,关上门,手握星陨峰令牌,心神沉入其中,开始规划接下来的修行之路。首先要做的,便是去传功阁,查阅那些基础的星辰与阵道典籍,为自己未来的道路,打下坚实的理论基础。而修炼,有古镜在此,他丝毫不担心速度。在这看似被遗忘的角落,一条独特的仙路,正悄然铺开。
接下来的日子,尘华在星陨峰过上了近乎隐居的生活。
他首先去了一趟内门传功阁。凭借星陨峰令牌,他果然只能在一层活动。这一层收藏的多是些基础功法、杂学游记,以及各个修炼方向最入门的知识玉简。关于星辰与阵道的典籍被放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落满了灰尘,显然少有人问津。
尘华如获至宝,将其中所有关于星辰感应、基础星象、阵道初解的玉简都借阅了出来。回到星陨峰石屋,他白日里便沉浸在这些浩瀚而艰深的知识海洋中。
通过这些典籍,他了解到,星辰之力并非五行灵气,它更为古老、浩渺,也更为“挑剔”。寻常功法难以引动,需要特殊的感应法门和契合的体质。星辰之力种类繁多,属性各异,有的炽烈如阳星,有的清冷如寒月,有的主杀伐,有的司生机,远比单一的五行灵气复杂。而阵道,则是以特定方式引导、组合天地之力(包括星辰之力),形成种种玄妙效果的法门,博大精深,对神识、计算能力要求极高。
这些知识,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也让他对古镜能引动月华,甚至在此地似乎对星辰之力也有反应,有了更深的猜测。
夜晚,他则盘坐于石屋之中,或者直接坐在那片星苔旁边,心神沉入古镜。在此地,古镜无需刻意接引月光,便能自发地从那稀薄的星辉中汲取力量,转化出的能量带着月华的纯净与星辰的清冷,对他经脉的滋养效果更胜从前。他给这种新的能量取了个名字——星月灵力。
他发现,在这种星月灵力的滋养下,他的神识似乎也在缓慢增长,变得更加凝练和敏锐,这对研读那些晦涩的阵道典籍颇有裨益。
照料星苔成了他每日的功课。他并不频繁灌输灵力,而是尝试理解星苔吸收星辰之力的规律,选择在特定的时辰(通常是子夜星力较盛时),渡入一丝精纯的星月灵力。在他的小心呵护下,那片原本蔫蔫的星苔,竟然真的焕发出了生机,暗蓝色的苔体变得饱满,银色斑点也明亮了许多,远远看去,如同在地上铺开了一小片微缩的星空。
这一日,他正在研读一枚名为《周天星辰小解》的玉简,其中提到了一个名为“星辉凝神”的基础法门,并非功法,而是一种借助观想星辰,来凝练、纯化神识的小技巧。
他心有所感,放下玉简,走出石屋,立于峰顶那块巨岩之上。此时正值黄昏,落日余晖未尽,天边已有几颗较为明亮的星辰开始闪烁。
他依循玉简所述,摒弃杂念,抬头仰望那颗最先出现的、被称为“启明”的星辰。精神高度集中,试图以神识去“触摸”、去“捕捉”那缕跨越无尽虚空而来的星辉。
起初,只有一片虚无,神识如同石沉大海。但他并不气馁,凭借古镜常年淬炼带来的强大专注力,一次次尝试,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仿佛自身也化作了这寂寥星陨峰的一部分,与周天星辰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